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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枉把平陳業,換得雷塘數畝田.”政治家之言也.“長陵亦是閑邱隴,異日誰知與仲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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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詞人,白石有格而無情,劍南有氣而乏韻,其堪與北宋人頡頏者,唯一幼安耳.近人祖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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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成深遠之致,不及歐、秦;唯言情體物,窮極工巧,故不失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創調之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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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上之習慣,殺許多之善人;文學上之習慣,殺許多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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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載:“《古今詞話》六卷,國朝沈雄纂.雄字偶僧,吳江人.是編所述,上起于唐,下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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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友沈昕伯纮自巴黎寄余《蝶戀花》一闋,云:“簾外東風隨燕到.春色東來,循我來時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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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成《青玉案》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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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不如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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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家多以景寓情.其專作情語而絕妙者,如牛嶠之“甘(按原文作“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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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哉,皋文之為詞也!飛卿《菩薩蠻》、永叔《蝶戀花》、子瞻《卜算子》,皆興到之作,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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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謂:“梅圣俞詩不是平淡,而是枯槁.”余謂草窗、玉田之詞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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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之為體,要眇宜修,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而不能盡言詩之所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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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周介存置諸溫、韋之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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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尚木《蝶戀花》:“新樣羅衣渾棄卻,猶尋舊日春衫著.”譚復堂《蝶戀花》:“連理枝頭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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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之雅、鄭,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雖作艷語,終有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與倡伎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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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人詞,如復堂詞之深婉,彊邨詞之隱秀,皆在吾家半塘翁上.彊邨學夢窗而情味較夢窗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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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夢華《宋六十一家詞選·序例》謂:“淮海、小山,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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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秀也;李重光之詞,神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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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易學而難工,駢文難學而易工.近體詩易學而難工,古體詩難學而易工.小令易學而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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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介存謂“梅溪詞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劉融齋謂“周旨蕩而史意貪.”此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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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隔”與“不隔”之別,曰:陶、謝之詩不隔,延年則稍隔矣;東坡之詩不隔,山谷則稍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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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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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山詞,風骨甚高,亦有境界,遠在圣與、叔夏、公謹諸公之上.亦如明初誠意伯詞,非季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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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中之物互相關系,互相限制.然其寫之于文學及美術中也,必遺其關系限制之處.故雖寫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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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黃公謂:“姜論史詞,不稱其‘軟語商量’,而稱(按原文作“賞”)其‘柳昏花暝’,固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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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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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季、國初諸老之論詞,大似袁簡齋之論詩,其失也纖小而輕薄.竹垞以降之論詞者,大似沈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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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紛其無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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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李希聲詩話》曰:“唐(按原文作“古”)人作詩,正以風調高古為主,雖意遠語疏,皆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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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純以氣象勝.“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寥寥八字,遂關千古登臨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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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平沙,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此元人馬東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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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忌用替代字.美成《解語花》之“桂華流瓦”,境界極妙,惜以“桂華”二字代“月”耳.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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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和靖《點絳唇》、舜俞《蘇幕遮》、永叔《少年游》三闋為詠春草絕調,不知先有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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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必有輕視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風月.又必有重視外物之意,故能與花鳥共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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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是后主為人君所短處,亦即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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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放翁跋《花間集》,謂:“唐季五代詩愈卑,而倚聲輒簡古可愛.能此不能彼,未可以理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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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時《樂府指迷》云:“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說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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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會真記》者,惡張生之薄倖而恕其奸非;讀《水滸傳》者,恕宋江之橫暴而責其深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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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于詩詞中不為美刺、投贈之篇,不使隸事之句,不用粉飾之字,則于此道已過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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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至唐中葉以后,殆為羔雁之具矣.故五代、北宋之詩,佳者絕少,而詞則為其極盛時代.即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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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辛詞中之狂,白石猶不失為狷,若夢窗、梅溪、玉田、草窗、中麓輩,面目不同,同歸于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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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稼軒《賀新郎》詞:“柳暗凌波路.送春歸猛風暴雨,一番新綠.”又《定風波》詞:“從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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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蒹葭》一篇,最得風人深致.晏同叔之“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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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為倡家女,今為蕩子婦.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何不策高足,先據要路津?無為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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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唐(塘)丁稿和馮正中《鵲踏枝》十闋,乃鶩翁詞之最精者.“望遠愁多休縱目”等闋,郁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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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五代之詞,有句而無篇.南宋名家之詞,有篇而無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降宋后之作,及永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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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刊稿五十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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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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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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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調自以周、柳、蘇、辛為最工.美成《浪淘沙慢》二詞,精壯頓挫,已開北曲之先聲.若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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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舜俞《蘇幕遮》詞:“落盡梨花春事了,滿地斜陽,翠色和煙老.”劉融齋謂少游一生似專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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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窗之詞,余得取其詞中之一語以評之,曰:“映夢窗,凌亂碧.”玉田之詞,余得取其詞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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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五代、北宋之詞,所謂“生香真色”.若云間諸公,則彩花耳.《湘真》且然,況其次也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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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云:“誰能思不歌?誰能饑不食?”詩詞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鳴者也.故歡愉之辭難工,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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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小說,多不足信.如《雪舟脞語》謂:臺州知府唐仲友眷官妓嚴蕊奴,朱晦庵系治之.及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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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五代、北宋之詞家,倡優也;南宋后之詞家,俗子也,二者其失相等.然詞人之詞,寧失之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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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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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謂:“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后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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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吹渭水,落日滿長安.”美成以之入詞,白仁甫以之入曲,此借古人之境界為我之境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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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名家以方回為最次.其詞如歷下、新城之詩,非不華贍,惜少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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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詞除《鵲踏枝》、《菩薩蠻》十數闋最煊赫外,如《醉花間》之“高樹鵲銜巢,斜月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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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花間》、《尊前》集,令人回想徐陵《玉臺新詠》.讀《草堂詩余》,令人回想韋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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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之詞曠,稼軒之詞豪.無二人之胸襟而學其詞,猶東施之效捧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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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中主詞“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大有“眾芳蕪穢”,“美人遲暮”之感.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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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言敝而有《楚辭》,《楚辭》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詩敝而有律絕,律絕敝而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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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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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抗父謂余詞如《浣溪沙》之“天末同云”,《蝶戀花》之“昨夜夢中”、“百尺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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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體詩體制,以五、七言絕句為最尊,律詩次之,排律最下.蓋此體于寄興言情,兩無所當,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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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波詞》之佳者,頗似賀方回.雖不及容若,要在錫鬯、其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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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家時代之說,盛于國初.竹垞謂:“詞至北宋而大,至南宋而深.”后此詞人,群奉其說.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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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游詞境,最為凄惋,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則變而凄厲矣.東坡賞其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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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復堂《篋中詞選》謂:“蔣鹿潭《水云樓詞》與成容若、項蓮生,二百年間,分鼎三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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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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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之詩人不可不多閱世,閱世愈深則材料愈豐富、愈變化,《水滸傳》、《紅樓夢》之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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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滄浪《詩話》謂:“盛唐諸公唯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澈玲瓏,不可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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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獨倚危樓”一闋,見《六一詞》,亦見《樂章集》.余謂:屯田輕薄子,只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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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水龍吟·詠楊花》,和韻而似原唱;章質夫詞,原唱而似和韻.才之不可強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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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填詞不喜作長調,尤不喜用人韻,偶爾游戲,作《水龍吟》(詠楊花,用質夫、東坡倡和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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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頗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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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東坡、稼軒詞,須觀其雅量高致,有伯夷、柳下惠之風.白石雖似蟬蛻塵埃,然終不免局促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