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成《青玉案》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fēng)荷舉。”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覺白石《念奴嬌》、《惜紅衣》二詞猶有隔霧看花之恨。

【校】

《二牖軒隨錄》選入此則。

案，“葉上初陽”數(shù)句，為周邦彥《蘇幕遮》詞句，王國維誤為《青玉案》。手稿也為《青玉案》。

周邦彥雖算不上王國維心目中的第一流作者，但是王國維于周邦彥和他的《片玉詞》都是下過工夫的，對周邦彥詞的評價也較為中肯。他肯定強煥對周詞“模寫物態(tài)，曲盡其妙”的評價。“曲盡其妙”四字可以移用來解釋這一則的“真能得荷之神理者”。雖然經(jīng)過“宿雨”的摧殘，但是早晨的太陽撫平了宿雨的痕跡，在粼粼的水面上，微風(fēng)輕拂，荷葉舒展婀娜，荷花亭亭玉立，清醇天然，呈現(xiàn)出旺盛的生命力。從“荷”這一“個象”，讀者可以獲得對于自然生命意志的純粹直觀，這就是“荷之神理”。這幾句不用典故、不作重筆渲染，而是簡筆勾勒，且渾厚而有意致。樊志厚《人間詞乙稿序》說：“美成出，始以辭采擅長，然終不失為北宋詞人者，有意境也。”“一一風(fēng)荷舉”并沒有辭采秾縟之弊，卻能形神兼?zhèn)洌拇_是有意境、有韻味。

姜夔的《念奴嬌》、《惜紅衣》都是抒寫徜徉于吳興荷花中的興致。然《惜紅衣》中唯“紅衣半狼藉”一句道著，還是用典，化用唐詩人趙嘏《長安秋望》“紅衣落盡渚蓮愁”句。《念奴嬌》中的“玉容銷酒”，“冷香飛上詩句”，詠荷花都不夠貼切。相比于周邦彥《蘇幕遮》之詠荷，姜夔詞的確是“猶有隔霧看花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