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國風(fēng)王風(fēng)·君子于役》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①曷至哉?^②雞棲于塒，

日之夕矣，羊牛下來。^③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④曷其有話?^⑤雞棲于桀，

日之夕矣，羊牛下括。^⑥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注釋】 ①君子：這里是婦人對(duì)丈夫的稱呼。期：指服役的期限。②曷：何時(shí)。③塒(shi時(shí))：鑿墻而成的雞窠。④不日不月：沒日沒月，意指歸期無定。⑤佸(huo活)：聚。⑥桀：木橛，用于棲雞。括：義同“佸”

【譯文】 夫君服役，歸期遙遙，何時(shí)相聚?雞，要休憩了，夕陽，也要?dú)w去了，更兼有牛羊歸自牧地。夫君服役，怎不使我愁思萬縷!

夫君服役，遙遙無期，怎能相聚?雞，要休憩了，夕陽，也要?dú)w去，更兼有牛羊歸自牧地。夫君服役，可曾渴饑?

(王 洪譯)

【集評(píng)】 《毛詩序》：“《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無期度，大夫思其危難以風(fēng)焉。”(《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卷四)

宋·謝枋得：“雞之棲，牛羊之歸，皆以日夕為期;君子之行役，不可以日計(jì)，不可以月計(jì)，不可以歲計(jì)，至于不知其期。仁義之意泯然矣，文、武、宣王之治何時(shí)而可復(fù)見乎。”(《詩傳注疏》卷上)

宋·王質(zhì)：“當(dāng)是在郊之民，以役適遠(yuǎn)，而其妻于日暮之時(shí)約雞歸棲，呼羊牛下來，故興懷也。大率此時(shí)最難為別離，婦人尤甚。”(《詩總聞》卷四)

清·王夫之：“‘君子于役，不知其期’，非不為之期也，雖欲期之而不得也。東周之失民，宜其亡矣。秦、隋、蒙古之瓦解，賦未嘗增，天下毒悶，胥此也夫。”(《詩廣傳》卷一)

清·錢澄之：“篇中感物興思皆牛羊雞棲，為尋常耕牧之家所見，似非大夫妻也。”(《田間詩學(xué)》卷二)

清·顧鎮(zhèn)：“‘茍無饑渴’者，所謂‘萬里之外，以身為本’(《后漢書》)也。”(《虞東學(xué)詩》卷三)

清·姚際恒：“(“君子于役”三句)句法錯(cuò)落。(“雞棲于塒”三句)日落懷人，真情實(shí)況。(“雞棲于桀”三句)此一句關(guān)上下，上同。”(《詩經(jīng)通論》卷五)

清·方玉潤：“《小序》謂‘刺平王’，偽《說》以為‘戍申者之妻作’，皆鑿也。詩到真極，羌無故實(shí)，亦可自傳。使三百詩人，篇篇皆懷諷刺，則于忠厚之旨何在?于陶情淑性之意義何存?此詩言情寫景，可謂真實(shí)樸至，宣圣雖欲刪之，亦有所不忍也。又況夫婦遠(yuǎn)離，懷思不已，用情而得其正，即《詩》之所為教，又何必定求其人以實(shí)之，而后謂有關(guān)系作哉? (眉評(píng))傍晚懷人，真情真境，描寫如畫，晉唐人田家諸詩，恐無此真實(shí)自然。”(《詩經(jīng)原始》卷五)

【總案】 以欣賞角度而論，本詩作于何時(shí)，是否為“刺平王”而作，“君子”是貴族武士還是平民役卒，都無關(guān)宏旨。一則詩中并無確言;再則千年戰(zhàn)亂，南北烽煙，征人遠(yuǎn)戍，勞苦艱辛，親人離散，萬里愁腸，這些已是“永恒的主題”，非一朝一代一人一事所獨(dú)專。作品所描繪的，看似一幅田園牧歸的尋常小景，而天邊落日、地上牛羊雞豚皆有歸棲，唯獨(dú)征人不歸!對(duì)比映襯之下，征婦倚門望歸、悵然凄切的殷殷深情異常真切感人，這才是詩之真情真味所在。故雖為尋常小景、匹婦聲口，卻喚得千古有情人之共鳴。諸家評(píng)說，或鉤深探隱，或涵詠玩味，見仁見智，各有所主，終以方玉潤之說最為切實(shí)中肯，可謂風(fēng)人知音、詩家之論。

(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