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國風曹風·下泉》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冽彼下泉,浸彼苞稂。①愾我寤嘆,念彼周京。②
冽彼下泉,浸彼苞蕭。③愾我寤嘆,念彼京周。
冽彼下泉,浸彼苞蓍。④愾我寤嘆,念彼京師。
芃芃黍苗,陰雨膏之。⑤四國有王,郇伯勞之。⑥
【注釋】 ①冽(lie列):寒。下泉:泉水下流。苞:草叢生貌。稂(lang郎):一種形似禾苗的害草。②愾(xi戲):嘆息之聲。寤(wu悟):睡不著。周京:東周王朝的京城(今洛陽西郊)。下文的“京周”、“京師”與“周京”同義,“京周”是“周京”的倒文協韻。③蕭:艾蒿。④蓍(shi詩):蓍草,又名“筮草”,古時用以占筮。⑤芃(peng蓬)芃:茂盛貌。膏:潤澤。⑥四國:四方諸侯之國。郇伯:即荀伯。郇與“荀”通。荀伯即晉大夫荀躒,是他領兵幫助周敬王打敗了作亂的王子朝。勞之:指荀躒立周敬王,為周朝立了大功。
【譯文】 寒泉奔流而下,淹沒了叢生的莠草。我長吁短嘆難以入睡,懷念那周京的美好。寒泉奔流而下,淹沒了叢生的艾蒿。我長吁短嘆難以入睡,懷念那強盛的周朝。寒泉奔流而下,淹沒了叢生的蓍草。我長吁短嘆難以入睡,對周京的懷念啊何時是了。那茂盛的黍苗,有陰雨甘霖的灑澆。四方諸侯有了新王,這全靠荀伯的功勞。
【集評】 《毛詩序》:“《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憂而思明王賢伯也。”(《十三經注疏·毛詩正義》卷七)
漢·鄭玄:“興者,喻共公之施政教,徒困病其民。”(《毛詩正義》卷七)
唐·孔穎達:“此謂思上世明王賢伯治平之時。若有明王賢伯,則督察諸侯,共公不敢暴虐,故思之也。上三章皆上二句疾共公侵刻下民,下二句言思古明王,卒章思古賢伯。上三章說共公侵刻而思古明王能紀理諸侯使之不得侵刻。卒章言賢伯勞來諸侯,則明王亦能勞來諸侯,互相見。”(《毛詩正義》卷七)
宋·朱熹:“王室陵夷,而小國困弊,故以寒泉下流而苞稂而傷為比,遂興其愾然以念周京也。”(《詩集傳》卷七)
清·姚際恒:“此曹人思治之詩。《大序》必謂共公時,無據。”(《詩經通論》卷七)
清·牟庭:“此篇舊屬曹國風,由先儒不知郇伯是豳國之君,故移入曹風之末,以為思古明王賢伯之詩。誠使詩人思古賢伯,何為不思周公、召公、太公、畢公?而郇伯不聞嘗為東西大伯,何以獨思之甚?無說也。今據詩意當為周公居豳,贈郇伯之詩,謹是正以歸豳國風。……《下泉》,周公勸郇伯無與三叔交通也。”(《詩切》,齊魯書社,1983年版)
清·方玉潤:“傷周無王,不足以制霸也。”(《詩經原始》卷八)又:“此與《匪風》同被大國之伐,而傷周王之不能救己也。夫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今晉文入曹,執其君,分其田,以釋私憾,寧能使曹人帖然心服乎?此詩之作,所以念周衰傷晉霸也。使周而不衰,則‘四國有王’,彼晉雖強,敢擅征伐?又況承王命而布王恩者,有九州之伯以制之。昔者,郇國之君嘗承是命治諸侯而有功矣,而今不然也。不能不愾然寤嘆,以念周京,如苞稂之見浸下泉,日蕪沒而自傷耳。詩意若此,而《序》謂‘共公侵刻’,已屬懸揣;至《集傳》又謂‘王室陵夷,而小國困弊’,尤為泛泛,皆未嘗即其時勢而一論之也。夫《詩》可以觀,讀其詩不知其人,不論其世,而何觀之有哉?”(同上)
近·吳闿生:“稂、蕭、蓍,皆惡草,以喻小人得志而良民離困。四國有王,郇伯勞之,必為晉文而發也。詞微而旨遠矣。”(《詩義會通》卷一)
近·聞一多:“美晉荀躒納敬王于成周也。昭公二十二年(前520)景王崩,太子壽先卒,王子猛立,子朝攻殺猛,晉人又攻子朝而立猛母弟丐,是為敬王。”(《風詩類鈔》,見《聞一多全集》,三聯書店,1982年版)
【總案】 此詩當為貴族士大夫亂世思治,懷念往昔周王朝的太平盛世而作。太平盛世的出現,須有“明王”“賢伯”的善政,而詩人的理想人物就是納周敬王于成周的晉國大夫荀躒,所以在詩末著意把荀躒贊美了一番。詩的末章雖表述了良好的愿望,但無法改變全詩的基調,全詩的基調是低沉的,作者的情緒是悲哀的。作者身處衰周亂世,見世風日下,但也無可奈何,只好“愾我寤嘆”,以追憶往昔的美好來進行自我安慰了。詩成功地運用了比而興的手法。詩直抒胸臆,感情真摯,具有較強的感染力,讀者似乎真的聽到了詩人的嘆息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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