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馀。
郤被世人知去處,更移茅屋作深居。
以荷葉為衣,典出《楚辭》。屈原《九歌·少司命》:“荷衣兮蕙帶,倏而來兮忽而逝。”其《離騷》中有“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之句。前句寫神人少司命穿荷衣;后句寫屈原打算退隱后以芰荷為衣。后來的詩文便以“荷衣”代稱隱士的衣服,也用來表現神仙或佛子的服裝。晚唐杜牧就有這樣的詩句:“他年會著荷衣去,不向山僧說姓名。”(《寄題甘露寺北軒》)表現他歸隱的意趣,并愿與山僧結交。至于服食松花,未見出典。王維《飯覆釜山僧》有這樣的詩句: “藉草飯松屑,焚香看道書。”用松屑做的飯來款待山僧,而非世俗的飯食,頗為雅致。以松花為食,也許就從以松屑為飯變化生發而來。松樹歲寒不凋,是堅貞、高潔的象征,道人佛徒服食其花,自矜為超塵脫俗,無蔬筍氣。
此詩前兩句,描寫山居的環境: 一池蓮荷,碧葉覆水,蓮花朵朵,亭亭玉立; 茅屋側后幾樹古松,枝紅葉青,蒼翠挺拔,點綴著淡黃的松花。如此幽清高雅,怎不令人企羨! 這是實寫。但詩人并不止于觀賞滿池的蓮荷與屋后的青松,而是以荷葉為衣飾,以松花為食品。如此生涯,真夠超凡絕塵、脫盡人間煙火; 而且衣之無盡,食之有馀,很是富足。衣荷葉,食松花,只是一種象征或比喻,實際生活絕非如此。這是虛寫。“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馀”,以虛領實,實中有虛,把優美的環境、脫俗的生活情趣與高潔的品格,非常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這樣的去處,既幽雅,又僻靜,山居主人照理可以在此長住久居了。但不知怎么泄了密,世人終究發現了這幢遠離塵世的茅屋,主人再也難在此安然獨處了,不得不再遷往深山更深處,以求隔絕塵世的喧擾,深居而不出。由此反映了抒情主人翁與世隔絕、獨修靜養的絕決意態。
中國歷代的隱士、性愛田園丘山,追求恬靜閑適的生活,這與佛子有共同之處。隱士所居雖然比較僻遠,但他們畢竟還與世人保持一定聯系。比如陶淵明歸隱所住的草屋,還能瞧見 “暖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歸園田居》)。他《飲酒》詩 (其五) 中這樣寫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即便結廬于人境,只須“心遠”,也能求得心靈的寧靜,與遠離人境差不多。精通佛理、寫了不少飽含禪趣詩作的王維,他的山居左近,除了有“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清幽環境,也還有“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山居秋瞑》)的浣女與漁人,并未完全與世人隔離。
然而,這位佛子不惟心遠塵世,而且他也要遠離世人,不惜離開已夠幽靜的山居,遷往更深的山野。這種避世的方式,是夠徹底的了。
此詩反映了釋子對遠離塵囂的佛家“道心”的追求,為了體悟絕對“空寂”的境界,寧愿在更深的山林中保持內心的寧靜,尋求一片安寧的樂土。這首詩的情趣有些消極,但詩中對物境與心境的刻畫有引人之處,表現了一種靜態的美,這也是人們審美情趣和審美需要的一個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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