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調·行香子 癡迷
朱庭玉
既不知心,便不知音,既知音豈不知心。文君有意,司馬調琴。想從初,思已往,怨而今。
[撥不斷]淚淋淋,濕離襟,近來憔悴都因您,可是相思況味深。自西風吹斷回文錦,瘦來直恁。
[天仙令]特然地,這幾日越昏沉。鬼病難捱,情懷不禁,自恨咱家,無分消任,天長地久爭奈何,虛度光陰。
[離亭宴帶歇指煞]情知的不是娘拘禁,度量來非為人讒譖,再審小冤家,不道人圖甚。饑不忺進飲食,臥不能安床枕,豈止道忘餐廢寢,鬢發已成潘,形骸俏如沈。
這篇套曲抒發了一個女子被負心的情人拋棄后,悲悔交加而相思之情仍不能自已的心情。全篇自怨自嘆,癡癡迷迷,哀婉纏綿。
首段起引子的作用,夾敘夾議,高度概括: “既不知心”三句是說,既然不了解對方的心,也就談不到知音,既然相互引為知音,豈能不了解對方的心? “知心”,就是思想情感完全相通,能夠二心相印; “知音”,就是有共同的語言、共同的愛好和共同的情趣;知心存之于內,知音形之于外,兩者是一致的,是共生而不可分離的。這幾句頗富哲理的開篇語,是曲中女主人公痛苦的人生經歷的總結。這個“怨”字,含意深沉,既是自怨,也是怨負心人;但只要把這個段尾與段首連起來一品味,便可發現主要是自怨,怨自己錯認知音,愛非其人。段中“文君有意,司馬調琴”兩句,引出了漢代才女卓文君與文壇名人司馬相如一段佳話,用以證明“既知音豈不知心”這個論斷的正確性。卓文君與司馬相如就是通過琴聲傳遞愛情,由知音而知心,終于成就了百年之好。
第二段直接抒發胸中的悲苦,有泣有訴,仿佛負心人就在眼前。在通俗如話的語言中,飽含著思念與哀怨、愛與恨交織的復雜情感。大意是,為你流淚,為你憔悴,卻是這相思的情味愈來愈深。自從一切恢復舊好的希望全部破滅之后,我便瘦成了這般模樣。“可是相思況味深”中的“可是”作“卻是”講,在句子中表示轉折的意思。“自西風吹斷回文錦”句中的“回文錦”用典,意思是說雙方間和好的希望很渺茫。
第三段“特然地”四句是進一步描寫曲中人的癡迷之態。大意是:突然間,這幾天更加迷糊昏沉,好似病魔纏身,真是恨他恨得越狠,愛他也愛得越緊,相思情深不能自禁。后四句用自憐自嘆的語調,抒發出無盡的哀怨,大意是:不怨天不尤人,只怨自己沒有福分享受歡樂,今后漫長的歲月可怎么過?看起來只能茍延殘喘,虛度時光。
結尾段仍然是加重渲染主人公的癡迷之態。前四句像是病中的喃喃囈語,自問自答。大意是:明知道不是你的娘親拖后腿不讓你找我來,細思量也不是什么人向你進了讒言你才把我拋開,一定要再仔細審問小冤家,不知你這樣薄情到底是圖個啥?下面五句又轉入自嘆自憐:餓了也不想吃,渴了也不想喝,睡下來不能成眠,輾轉反側;豈止是不吃不喝不睡覺,可憐年紀輕輕的我,兩鬢已出現銀絲,身體也愈加瘦削。全曲至此戛然而止,然而未盡之意似乎還要說:像這樣下去,我還有幾天好活?
這真是一曲不幸女子的悲歌,作者以她的多情、善良、柔弱,襯托出負心男子的輕薄、殘忍、冷漠,使讀者透過這個小小的窗口,看到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不合理制度釀成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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