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國風曹風·蜉蝣》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①心之憂矣,於我歸處?②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③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④心之憂矣,於我歸說?⑤
【注釋】 ①蜉蝣(fu you福游):一種小昆蟲,又名“渠略”,壽命極短,一般朝生夕死。夏天陰雨時破土而出,其成蟲的羽翅薄而透明。楚楚:衣服鮮明整潔貌。②於:古“烏”字,何。③采采:華麗貌。④掘閱:穿穴。掘,穿。閱,穴。古時“閱”、“穴”通用。⑤說(shui稅):止息。
【譯文】 像那蜉蝣的翅膀,衣裳是那樣的鮮亮。我的心是何等憂傷,何處是我歸宿的地方? 像那蜉蝣的羽翅,衣服是那樣的華麗。我的心是何等憂傷,何處是我的歸息? 像那蜉蝣剛穿出地穴,貴族的麻衣潔白如雪。我的心是何等憂傷,何處是我的歸歇?
【集評】 《毛詩序》:“《蜉蝣》,刺奢也。昭公國小而迫,無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將無所依焉。”(《十三經注疏·毛詩正義》卷七)
漢·鄭玄:“喻昭公之朝,其群臣皆小人也,徒整飾其衣裳,不知國之將迫脅,君臣死亡無日如渠略然。”(《毛詩正義》卷七)
唐·孔穎達:“作《蜉蝣》詩者,刺奢也。昭公之國既小而迫脅于大國之間,又無治國之法以自守,好為奢侈而任用小人,國家危亡無日,君將無所依焉,故君子憂而刺之也。好奢而任用小人者,三章上二句是也。將無所依,下二句是也。三章皆刺好奢又互相見。首章言衣裳楚楚,見其鮮明。二章言采采,見其眾多。卒章言麻衣,見其衣體。卒章麻衣是諸侯夕時所服,則首章是朝時所服及其余衣服也。二章言眾多,見其上下衣服皆眾多也。首章言蜉蝣之羽,二章言之翼,言有羽翼而已,不言其美。卒章乃言其色美,亦互以為興也。”(《毛詩正義》卷七)
宋·朱熹:“此詩蓋以時人有玩細娛而忘遠慮者,故以蜉蝣為比而刺之。言蜉蝣之羽翼,猶衣裳之楚楚可愛也。然其朝生暮死,不能久存,故我心憂之,而欲其於我歸處耳。序以為刺其君,或然而未有考也。”(《詩集傳》卷七)
清·牟庭:“《毛詩》謂蜉蝣朝生夕死,猶有羽翼以自修飾,以此為興者,此言人生長久,而作計不如蜉蝣,乃有蔑棄禮法,解衣而裸,放達為高,不自修飾,頹薄風俗,為可憂也。《傳》文簡略,語意自明。衛(wèi)宏作《序》乃曰:‘刺奢’。鄭箋亦云:‘群臣皆小人,徒整飾其衣裳,如渠略然。’皆失毛意,相與反戾。孔疏亦不知其意異,而強以序箋之說為毛詩說,非矣。……《蜉蝣》,刺裸裎而游也。”(《詩切》,齊魯書社,1983年版)
清·方玉潤:“《序》謂‘刺奢也’。《集傳》改為:‘時人有玩細娛而忘遠慮者’,均與詩旨未當。蓋蜉蝣為物,其細已甚,何奢之有?取以為比,大不相類。天下刺奢之物甚多,詩人豈獨有取于掘土而出、朝生暮死之微蟲耶?即以為玩細而忘遠慮,亦視乎其人之所關輕重為何如耳。若國君則所系匪輕,小民又何足輕重?但曰時人,詩豈必存?曹既無征,難以臆測,闕之可也。”(《詩經原始》卷之八)
近·聞一多:“憂字本訓心動,詩中的憂往往指性的沖動所引起的一種煩躁不安的心理狀態(tài),與現(xiàn)在憂字的涵義迥乎不同。處、息、說,都有住宿之意。這三句等于說‘來同我住宿!’這樣坦直、粗率的態(tài)度,完全暴露了這等詩歌的原始性。在下二句中,作者表示純然自居于被動地位,這是典型的封建社會式的女子心理。”(《風詩類鈔》,見《聞一多全集》,三聯(lián)書店,1982年版)
今·陳子展:“《蜉蝣》,蓋曹之破落貴族公子大夫之流,憂傷其君臣徒好衣裳楚楚,不知國亡將在旦夕而作。《序》說刺曹昭公之奢,亦不為誤。”(《詩經直解》,復旦大學出版社,1983年版)
【總案】 對這首詩的理解,歷來分歧較大。從詩題和詩意看,蜉蝣是一種朝生暮死的飛蟲,以此為喻而詠愛情,并不能給人以美感,恐怕視為愛情詩難以成立。“刺裸裎而游”,于詩意不符。若確指為刺曹昭公之奢,恐怕也于史無證。高亨的解釋比較切合詩意。這當是一首咒罵曹國統(tǒng)治貴族死在眼前而依然奢侈享樂,并慨嘆自己將來不知何所歸宿的怨刺詩。詩以有羽翼之美而朝生暮死的蜉蝣比喻曹國統(tǒng)治貴族的窮奢極欲、醉生夢死,非常貼切,非常形象。三章詩均運用了比的藝術手法,反復詠嘆,哀怨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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