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金人捧露盤 丙午錢塘》

濕苔青，妖血碧，壞垣紅。^②怕精靈，來往相逢。^③荒煙瓦礫，寶釵零亂隱鸞龍^④。吳峰越巘，翠顰鎖，苦為誰容^⑤? 浮屠換，昭陽殿;僧磬改，景陽鐘^⑥。興亡事，淚老金銅。^⑦驪山廢盡，更無宮女說元宗^⑧。角聲起，海濤落，滿眼秋風。^⑨

【注釋】 ①丙午：元成宗大德十年(1306)。錢塘：即臨安(今杭州)。②“濕苔”三句：寫經兵火離亂后的臨安城，今日的荒涼殘破。妖血：指涂抹在墻壁上的人血。因時間久隔，故云。③怕精靈二句：暗指當年故國覆滅時死人之多。精靈：靈魂。④“寶釵”句：喻皇室子孫，無復昔日的盛裝打扮，流落困頓民間。鸞龍：喻趙宋子孫。⑤吳峰越巘：江浙一帶的山巒。這里古代地屬吳越，故云。巘(yan，眼)：山峰。顰：皺眉。為誰容;《詩經·伯兮》：“誰適為容”。這三句是將山巒比作美人的眼眉。王觀《卜算子》：“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⑥浮屠：指僧人。昭陽殿：漢宮殿，這里借指臨安南宋宮殿。磬(qing，慶)：一種石制樂器。景陽鐘：南齊武帝所置。故址在今南京市玄武湖側。這里也借指南宋宮殿。元統治者崇佛，故僧人得以出入宮中。⑦金銅：見劉辰翁《蘭陵王·丁丑感懷》注⑩ ⑧驪山：在今陜西省臨潼縣東南。唐玄宗于其上大起宮殿，與楊貴妃游樂其中?！案鼰o”句：語本元稹《行宮》：“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這二句是以唐代宋，諷喻帝王的荒淫誤國。⑨海濤：指錢塘江的波濤。

【譯文】 潮濕的苔蘚一片青青，當年的鮮血已成紫碧，倒塌的墻壁隱隱泛紅。瓦礫堆里，荒煙縷縷。王孫公主，寶釵零亂，無心打扮，流落人叢。吳越的山巒，皆似美人緊鎖著翠眉，無限愁苦，如今為誰化妝美容?

昭陽殿里，僧侶易人;景陽鐘樓，改換僧磬。提起興亡大事，金銅仙人因之衰老，淚流不停。驪山行宮，荒廢已盡。再也沒有白頭宮女，閑坐談論玄宗的長短。嗚咽的角聲四起，洶涌的波濤起伏。佇立在秋風之中，滿眼都是令人愁苦的風景。

【總案】 羅志仁是一位很有民族氣節的愛國志士，曾寫詩歌頌文天祥，譏諷降臣留夢炎，差點惹禍上身，逃避得免。南宋滅亡數十年后，詞人來到故國京都，心情依然澎湃起伏，內心的苦痛沒有減輕一絲一毫。面對傾圮荒蕪的故國宮殿，回想當年凄慘不堪的情景，對比眼前人事已非的悲痛現實，故國淪喪的哀慟之情，不可抑制。沉重的感慨中包蘊著血的歷史教訓。通篇即景抒情，秋日的蕭條、冷落、凄清，與眼前的破敗凋零，及內心的凄涼愁苦，和諧地融合在一起。結合典故的適當運用，意境更為深沉。濃艷奇詭的語言，也使這首詞別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