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將仲子》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詩經·鄭風
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
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
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
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詩經》中的《鄭風》、《衛風》,以其大量的愛情詩而著稱。尤其是《鄭風》,在二十一首詩中,愛情詩就達十六首之多。它們描寫春秋時代鄭國青年男女的愛情生活,的確是絢爛多姿,異彩紛呈。如《溱洧》,寫上已節時男女大膽相邀游樂,贈物定情;《野有蔓草》,是一對情人邂逅相遇而發于歌唱;《子衿》,寫一女子焦灼地等待自己的情人;《女曰雞鳴》,表現夫妻歡洽和樂,同心相愛。《將仲子》這首詩,寫的是一位熱戀中的少女,既有對愛情的執著追求,又迫于禮教的壓力違心地拒絕了自已的情人。
象《溱洧》、《野有蔓草》所描寫的那樣,春秋時期青年男女在愛情交往方面可以相當的公開與自由,但是,由于封建生產關系逐漸產生,封建意識逐漸發展,禮教規范的抑制也越來越嚴重。據《周禮·媒氏》記載,男女結合,必須通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詩經·齊風·南山》詩說,“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婚姻大事已不能全憑個人決定,要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正式結合。舊禮教的束縛,限制和摧殘了多少青年男女的愛情。這首詩就是當時戀愛婚姻不自由的真實反映。
詩中頭三句的意思是:“求求您呀阿二哥,莫爬我家的圍墻,別攀我家杞樹上。”這是女主人公對自己的戀人的婉言規勸。這位善良、溫柔的姑娘,心里是真誠熱烈地愛著這位“仲子哥”的,我們看詩中三章反復訴說著“仲可懷也”這句話,便知道她對自己的戀人愛得有多深,對愛情的追求有多執著! 可是她又不得已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顯然她內心交織著強烈的矛盾與痛苦,話剛一出口,姑娘又怕仲子哥誤解了自己的情意,緊接著又趕忙作進一步的申明和表白:“我哪是愛惜杞樹枝呀?只怕我爹和我娘。阿二哥呵我真想你,爹媽的責罵攪人腸。”每一章的最后兩句,道出了女子出于無奈拒絕自己情人的原委。隨著禮教束縛的逐漸嚴厲,青年男女自由地談情說愛,相約幽會,將要受到家庭與社會輿論的譴責和鄙棄,正如孟子所說:“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孟子·滕文公下》)所以這位姑娘雖心懷戀人,卻不敢答應他。既怕父母兄弟的責罵,又怕聽旁人閑言碎語的譏諷。姑娘盡管情深似海,無奈人言可畏。在這種極端困難的情況下,只好忍受痛苦,委婉的拒絕了自己的戀人。
這首詩,將女主人公翻騰起伏的復雜矛盾的感情表現得非常真實。“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姑娘似乎說得有點冷酷絕情,因為從全詩的語氣上來體味,這對青年男女已經是悄悄地熱戀過一段時間的情人。正當他們要進一步加深兩人的愛情關系時,卻遭到了父母、家庭與社會輿論的干涉和限制,使這支含苞欲放的愛情之花,遭到了摧殘。“畏我父母”,“父母之言亦可畏也”,既是對男子的坦率解釋,又是對舊禮教壓制的極端不滿和抗爭。當然,姑娘是不會熄滅自己心中的愛情之火的,三章之中反復出現的“豈敢愛之”和“仲可懷也”,不僅是她欲愛不得欲罷不能的矛盾心情的真誠表白,更是她對戀人的諍諍誓言。
全詩采用了疊章復沓的形式,后兩章與第一章在句法結構上完全一致。這不是為了稱音協韻所作的簡單重復,而是用層層遞進的手法,加深人物形象和主人公的感情。詩中的“踰里”、“踰墻”、“踰園”,是小伙子翻過了里墻(古時五家為鄰,五鄰為里,里外有墻),越過了住宅的圍墻,跨進了種著果木菜蔬的園墻。與之相對應的“折杞”、“折桑”、“折檀”,也是由遠及近的依次遞進。它表明這位小伙子為追求愛情,不顧一切禁錮和樊籬,大膽地朝著自己追求的目標邁進。可是隨著戀人的步步逼進,姑娘的憂慮也層層轉深。“畏我父母”,“畏我諸兄”,“畏人之多言”這個由家庭而社會的依次擴展,揭示出窒息這對青年愛情之火的,正是當時社會不合理的舊禮教的習慣勢力。全詩各章雖只變換了幾個字,但是女主人公內心的矛盾和擺脫不掉的痛苦,隨著反復吟詠的結果,愈來愈深刻,愈來愈感人。與此同時,全詩形成的一種憂郁美的風格,隨著這“一唱三嘆”的復沓吟詠,也得到最充分的表現。作為《鄭風》中愛情詩的開篇之作,《將仲子》的確是一篇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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