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齊賢·蝶戀花》原文賞析
漢武帝茂陵
石室天壇封禪了,青鳥含書,細報長生道。寶鼎光沉仙掌倒,茂陵斜日空秋草。百歲真同昏與曉,羽化何人,一見蓬萊島?海上安期今亦老,從教吃盡如瓜棗。
向來的詠史之作,多以褒揚歷史人物為主,對在歷史上起過重大作用的漢武帝,則尤其如此。而這首詞卻打破了以往的慣例,以辛辣的筆調(diào),嘲諷了漢武帝求仙長生的虛妄。茂陵,漢武帝劉徹的陵墓,在今陜西興平東南。
上闋寫漢武帝求仙長生的失敗。漢武帝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政治家,為漢帝國的繁榮昌盛做出過杰出的貢獻。但作者對此卻只字不提,一開頭就進入正題,筆墨簡練而經(jīng)濟。天壇封禪,帝王祭天地的典禮。在泰山上筑土為壇祭天,報天之功,稱封;在泰山下梁父山上辟場祭地,報地之功,稱禪。漢武帝曾至泰山封禪(見《史記·孝武本紀》)。青鳥,《漢武帝故事》載:七月七日忽有鳥飛集殿前,東方朔曰:“此西王母欲來。”有頃王母至,三青鳥夾侍王母旁。所以后人借稱使者為青鳥,這里指方士。長生道,指方士的那一套所謂長生不老之術。據(jù)《史記·孝武本紀》載:武帝晚年寵信方士李少君、少翁等,冀得長生不老之術,曾派人至海上求仙。這三句是說想當年漢武帝窺石室,封泰山,一心希望使者傳書,得到長生不老的秘訣。可是一個人由生到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想長生不老,那只能是癡人的妄想。同樣是封建帝王,三百年后的曹操就比漢武帝清醒多了,“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龜雖壽》),勇敢地否定了神仙長生之說。對比之下,漢武帝顯得多么愚昧無知。作者在列舉了武帝一系列愚蠢舉動之后,筆鋒一轉,以凄涼的筆調(diào),寫了武帝求仙長生的失敗:“寶鼎光沉仙掌倒,茂陵斜日空秋草。”寶鼎,古代多以鼎為傳國之重器,故稱寶鼎。相傳黃帝鑄寶鼎三,禹鑄九鼎,均為鎮(zhèn)國之寶。周衰,寶鼎沉淪不見。武帝時,在汾水上發(fā)現(xiàn)寶鼎,被看作是國運昌盛的征兆。仙掌,《三輔黃圖》載:神明臺,漢武帝造,上有承露盤,有銅仙人舒掌捧銅盤玉杯,以承云表之露,和玉屑服之,以求仙道。畢竟自然規(guī)律是不可抗拒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歷史的變遷,昔日的寶鼎沉淪黃土,失去了光彩;托盤的仙人已不復存在,成為歷史的遺跡;那顯赫一時的漢武帝也命歸黃泉,化為土灰,只留下一座枯冢,長滿枯草,在夕陽下被秋風吹得瑟瑟抖動。“空”字極妙,不僅渲染了茂陵的凄涼,而且暗示了武帝求仙長生的失敗——一切癡想企圖都化為烏有。這樣一幅蕭瑟荒涼的景象與上面所寫的愚蠢舉動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更加突出了武帝的愚昧昏憒。
下闋寫求仙長生的虛妄。“百歲真同昏與曉,羽化何人,一見蓬萊島?”羽化,成仙謂之羽化。蓬萊島,指海上仙島。傳說在東海中有蓬萊、方丈、瀛洲,謂之三神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一個人的一生是短暫的,猶如朝夕,一晃即逝,又有誰化作了神仙,見過那煙霧迷茫的神山仙島?這是對一般人來說的,古往今來,蕓蕓眾生,有哪一個超越了自然規(guī)律而長生不老呢?那么所謂的仙人又如何呢?“海上安期今亦老,從教吃盡如瓜棗。”安期,即安期生,傳說中的秦代仙人。安期生賣藥海邊,秦始皇請與語三日,賜金璧,皆置去,留書曰:“后千歲求我于蓬萊山下。”(見《列仙傳》)漢武帝時,方士李少君謂曰:“臣常游海上,見安期生,食臣棗,大如瓜。”(見《史記·孝武本紀》)這二句是倒裝句,應作海上的仙人安期生,縱令吃盡象瓜那樣大的棗,到現(xiàn)在也要老死的。當然,仙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作者這樣寫是為了突出作品的主旨。試想:既然連傳說中的仙人也會老死,更何況是普通的凡人呢?作品以涵蘊不露而又不可辯駁的內(nèi)在邏輯力量,深刻地揭示了神仙長生之說的虛妄,這就從根本上否定了漢武帝企求長生不老的愚蠢舉動。
這首詞在用典上十分成功,作者巧妙地將歷史事實、神話傳說糅和在一起,自然入妙,啟人遐想,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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