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參《七言詩·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岑 參

雞鳴紫陌曙光寒，鶯囀皇州春色闌。

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

花迎劍珮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

獨有鳳凰池上客，陽春一曲和更難。

【原詩今譯】

曙光隨著雞啼沖破了京城的早寒，

剪剪流鶯啼呵，啼得皇州春意殘。

報時的曉鐘啟開宮闕的千門萬戶，

宮中儀仗簇?fù)碇绯奈奈涔賳T。

啟明星落了晨光照著耀眼的珮劍，

宮柳拂蕩旌旗，露珠兒閃爍未干。

這景色只有那賈舍人的清詞麗句，

詠成《陽春》后和唱者企及實難。

【鑒賞提示】

這是一首唱和詩。由于詩題中的賈至是唐肅宗時期的中書舍人，故此詩當(dāng)作于安史之亂平定、肅宗東歸長安之后。這時，李唐王朝雖然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神話般的色彩，但是對于剛剛經(jīng)歷過繁花似錦的盛唐社會的詩人們來說，他們一方面固然對于殘破的現(xiàn)實表示強(qiáng)烈的不滿，另一方面又往往抓住一些表面的繁華景象來重溫過去的夢。岑參的這首《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就比較典型地體現(xiàn)了詩人們的這種心情。

賈至的詩題既然是 《早朝大明宮》，作者也就應(yīng)抓住“早”字來大作文章。第一句詩主要是寫晨景。本來，雞鳴報曉，這是最平常的事情了，但是，作者在這里特意加了 “紫陌”二字，這一方面扣住了早朝的題目，另外京師的雄雞報曉，一聲高唱，天下皆白，其寓意無疑也是很深的。同樣，“鶯囀皇州春色闌”用的也是這種手法，但這里的“皇州”似乎不應(yīng)該僅僅是指長安京城，而應(yīng)該泛指神州大地。這樣不僅能使流鶯啼囀的祥和之氣更廣泛地充塞于天地之間，同時也不至于在文意上與“紫陌”簡單的重合。另外，句末的“春色闌”三字似乎也值得我們注意。這是因為，其一，“鶯囀”和春色將盡本身似乎并沒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如果“鶯囀”反而啼得春色“將盡”，和詩的意境也略有不合;其二，從賈至的詩來看，他描寫的時間是“禁城春色曉蒼蒼”; 杜甫的詩則是“九重春色醉仙桃”，暮春之意似乎也并不很明顯。因此，這里的“春色闌”的“闌”字雖有“將盡”的意思，但絕不是一種殘破的意境，而是“春深”、萬物茂盛的樣子。只有這樣，才能和全詩的意境和諧起來。

我們再來看詩的第二聯(lián)： “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边@主要是寫早朝時宮外的情況?！敖痍I”指皇帝的宮殿。這里的鐘聲一響，千家萬戶都要開啟門戶，迎接新的一天到來。這是何等雄偉的氣魄!它不僅隱示著唐王朝一統(tǒng)天下、萬眾歸心的政治局面，而且悠揚的鐘聲似乎也造成了一種寧靜和諧、天下太平的氣氛。正是在這種和諧的氣氛中，皇帝金殿前的白色臺階上站滿了穿戴整齊的文武百官。他們簇?fù)碓诨实鄣膬x仗隊旁，真是人才濟(jì)濟(jì)，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這里雖然仍是在“早”字上作文章，但從晨景的描寫進(jìn)一步發(fā)展到了早朝的描寫，詩題被點得更明確了，歌頌李唐王朝天下太平的意思也更顯豁了。

詩的第三聯(lián)雖然仍在寫早朝時的情況，但作者用筆更為細(xì)膩，形象也更為鮮明。從修辭的角度來看，“花迎”和“柳拂”相對，不僅寫出了早朝時優(yōu)美的環(huán)境，而且也將“春色闌”三字表現(xiàn)得更加具體了。另外，“星初落”和“露未干”相對，不僅非常別致地點出了“早”字，而且閃亮的佩劍輝映著黎明的曙色，五彩的旌旗上沾著早晨晶亮的露珠兒，也給人一種新鮮優(yōu)美的感覺，從而把太平盛世中那種和諧寧靜的氣氛更突出的表現(xiàn)出來了。

詩的尾聯(lián)忽然宕開了一筆，從景物描寫轉(zhuǎn)到了對賈舍人詩才的贊美?！蔼氂续P凰池上客，《陽春》一曲和更難”。因為賈舍人是中書省的官員，所以“鳳凰池”一語雙關(guān)，一是說賈舍人身份高貴，似從鳳凰池中來，二是說賈至是中書省的人，既贊美了對方，又絲毫不露形跡。另外，從全詩的結(jié)構(gòu)來看，前面六句主要描寫早朝時的盛況，意在表現(xiàn)天下太平、和諧寧靜;而這里突然說到賈舍人詩才無以倫比，也無疑有更進(jìn)一步說明早朝的“千官”都絕非庸才的意思，從而更加重了詩的份量。然而，無論作者怎樣力圖創(chuàng)造出一種雍容典雅的氣氛，無論作者怎樣企圖說明天下太平，四方無事，這也只能是重溫舊夢而已。事實上，自從安史之亂以后，李唐王朝早已一蹶不振，很少有岑參這首詩中所描寫的這種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