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蔣捷·女冠子》元夕
蔣捷
元夕
蕙花香也①,雪晴池館如畫。春風飛到,寶釵樓上②,一片笙簫,琉璃光射③。而今燈漫掛,不是暗塵明月④,那時元夜。況年來、心懶意怯,羞與蛾兒爭耍⑤。江城人悄初更打⑥,問繁華誰解,再向天公借?剔殘紅灺⑦,但夢里隱隱,鈿車羅帕⑧。吳箋銀粉砑⑨,待把舊家風景,寫成閑話。笑綠鬟鄰女⑩,倚窗猶唱,夕陽西下。
【鑒賞】 寫元宵節的,多數著力于元宵節的繁盛升平景象,就是蔣捷的另一首《花心動》,也一樣是燈紅酒綠,一片歡樂。此詞則不然,寫宋亡后元夕的感觸,充滿了撫今追昔的哀怨情緒。在我國古代的民俗中,數元宵燈節最為歡快熱鬧,而亡國后的燈節,卻再也無法找到太平盛世的喧闐。以燈夕的寂寥表達故國之思,是最容易引起讀者共鳴的。
首句 “蕙花香也” 是起興。元宵節不是蕙開花的時候,作者在這里用上了,并不是缺乏花卉常識,而是用以表明他自己的人生態度,宋亡后,他遁跡不仕,就是“蕙花香也” 的具體表現。“雪晴池館如畫”,是說雪后晴天,祖國的山山水水依然像圖畫一樣美麗。結合下文,就有江山依舊、人事全非的意味了。“春風飛到,寶釵樓上,一片笙簫,琉璃光射”,是對從前元宵節盛況的回憶,到處是悠揚的音樂,到處是燈火輝煌。“而今燈漫掛”,從回憶回到現實,看到眼前的元宵節,燈掛得七零八落,十分冷落,大生今非昔比之慨。“不是暗塵明月,那時元夜”,是對目前元宵節冷落原因的注釋,說并不是因為塵障明月,而是因為不是從前的元宵節了。“況年來、心懶意怯,羞與蛾兒爭耍”,別說時代不同,就是人們的精神狀態也不同,近來大家的心情不好,再與女子一起去爭著玩耍,實在是怕丟人。“羞與蛾兒” 大有文章,在節日里與女子一起玩耍,原本不用害羞,更談不上恥辱,這里顯然是隱射蒙古占領軍或投敵的漢奸,人們覺得跟那批人一起鬧元宵是莫大的恥辱。
下闋 “江城人悄初更打”,寫如今元宵節的衰景。初更,在往年正是最熱鬧的時刻,現在卻靜悄悄的沒一個人影,場面是如此的冷清。“問繁華誰解,再向天公借”,意味在人間再也沒有過去那樣的繁盛了,含有不盡的感慨。“剔殘紅灺”,把蠟燭芯的灰燼剔得快完了,說明夜已經很深,這意味著作者為元宵節的凄涼愁得失眠了。“但夢里隱隱,鈿車羅帕”,作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夢中又見到仕女如云的游賞場景,這其中自然包容了對故國的情結。“吳箋”三句,說作者準備把從前元宵的繁盛記錄下來,作為日后閑聊的資料。結尾“笑綠鬟鄰女,倚窗猶唱,夕陽西下”,含意既廣且深。元宵節是晚上的事,而鄰家少女卻在晚間大唱太陽下山的歌曲,不切時間,當然可笑。同時也是說,一些天真無知的人,在這非常時期去掛燈鬧元宵,實在不是時候,飽含亡國悲痛。
這首詞一掃元宵節詞的綺靡繁華氣,哀婉動人,充滿了悲涼的情調,把往事不堪回首的苦痛哄染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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