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宮詞》原文與賞析

王建

射生宮女宿紅妝，把得新弓各自張。

臨上馬時齊賜酒，男兒跪拜謝君王。

在唐代表現宮女悲怨生活的七絕詩中，王建的《宮詞》一百首可說是別具一格、獨蘊情韻的。它所反映的大都是長慶年間的宮闈秘事。據王建在《贈王樞密》一詩中透露，當時宮禁森嚴，這些詩作素材，大都來自王建所認識的本家宗親宦官王守澄之口，因而較為真實可信。這首宮詞是描寫宮女要跟隨皇帝出宮游獵的事。詩選擷了兩個生活片斷為畫面，活潑歡騰中又不難發現宮女難耐宮中刻板、寂寞歲月而追求自由生活的心境。

射生謂射取活生生的獵物。當宮女獲準第二天跟隨皇帝去郊野打獵時，個個皆以機會難得而欣喜難言，當晚睡意全逝，紛紛開始梳妝打扮，企望明天能以自己的俏麗獲得君王寵幸;同時，又把剛發下的弓箭試弄、演習一番?？梢娝齻儾⒎歉市墓┤送尜p的“瓶中花”。

第二天清晨，宮女們臨上馬時，皇帝賜賞御酒，她們便脫盡少女情態，學著男兒跪拜的方式，向君王拜謝。這群久住深宮的少女們此時此刻，躍躍欲試。就象即將出籠的鳥兒一般快活?！熬笆虑樵~俱入妙?！?(《唐人萬首絕句選》)

“把無論兩個什么鏡頭對列在一起，它們就必然會聯結成一種從這個對列中作為新的質而產生出來的新的表象?！?愛森斯坦)上述兩個洋溢著短暫歡樂的畫面，按照時間的流程，建構成完整的藝術整體時，使讀者意外地發現，在“作為新的質而產生出來的新的表象”中，從否定的方面滋長著一種新的意蘊。從宮女們這短暫的自由，暗示出其在入宮前的自由以及現在的不自由。她們也許有過“更脫紅裙裹鴨兒”或“騎象背人先過水”的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鄉土童稚生活。然而自入禁宮后，則成了籠中鳥，人身自由喪失殆盡，宮墻高筑，青春虛度。正象宮詞中另幾首所寫：“悶來無處可思量，旋下金階旋意床?！薄坝鶑N不食索時新，每見花開即苦春。”詩中深蘊的就是這種苦悶心態和惆悵情緒。因此，她們在外出打獵的難得機會面前，迸發出這般強烈的向往自由的歡快之情。通過對這一藝術整體的審美觀照，我們不難看到詩人基于對封建制度的譴責所流露的同情宮女不幸命運的人道主義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