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綸《臘日觀咸寧王部曲娑勒擒虎歌》精選經典唐詩鑒賞

盧綸

山頭曈曈日將出，山下獵圍照初日。

前林有獸未識名，將軍促騎無人聲。

潛形踠伏草不動，雙雕旋轉群鴉鳴。

陰方質子才三十，譯語受詞蕃語揖。

舍鞍解甲疾如風，人忽虎蹲獸人立。

類然扼顙批其頤，爪牙委地涎淋漓。

既蘇復吼拗仍怒，果協英謀生致之。

拖自深叢目如電，萬夫失容千馬戰。

傳呼賀拜聲相連，殺氣騰凌陰滿川。

始知縛虎如縛鼠，敗虜降羌生眼前。

祝爾嘉詞爾無苦，期爾將隨犀象舞。

苑中流水禁中山，期爾攫搏開天顏。

非熊之兆慶無極，愿紀雄名傳百蠻。

這首是描述咸寧王部將娑勒只身降虎的贊歌，同時表達了詩人祝愿將士奮勇殺敵的愛國精神。咸寧王渾瑊，唐代將領。曾從郭子儀擊退吐蕃貴族的侵擾，又參與平定朱泚、李懷光叛亂。盧綸是中唐邊塞詩人，對渾瑊平叛維護統一極為贊許，曾多次贈詩。部曲，部將，家丁。

開端六句勾出部將娑勒擒虎的背景，先交待了時間、地點、打獵人員。然后又描繪眾人潛伏草叢、雙雕盤旋長空、鴉雀驚鳴等景觀以烘托娑勒擒虎的勇猛形象。瞳瞳(tong)，太陽初升由暗轉明的光景。踠，讀wan，屈體。

“陰方質子才三十”以下14句，為第二層，描寫娑勒擒虎的場面。先寫壯士身份、年齡、神態。他是少數民族年輕部將(“陰方質子”)，不懂漢語，通過翻譯才能受命，受命后立即用本族語言回答為禮。然后舍鞍馬脫盔甲，疾步如風，奔向猛虎。人突然作虎蹲之勢，虎亦作人立之姿，開始撕殺搏斗。詩中側重寫勇士之猛，勇士忽抓老虎額頭(類顙，讀xusang，額頭)用手批打，直打得老虎爪牙委頓于地，口中大吐白沫，奄奄一息為止。正在喘息間，老虎突又蘇醒怒吼起來，此時勇士又決定設計生擒猛虎，把它從深草叢中擒出;虎兩目如閃電，怒吼如雷。旁觀戰士立即失色，連群馬也嚇得戰栗，但勇士縛虎如縛鼠一般，英氣凜然。此時眾卒歡呼勝利，向主帥拜賀聲此起彼伏，猶如打敗敵人的勝利就在眼前。此段文字生動有氣勢。清人沈德潛說： “人虎兼形，毛發生動。何減太史公敘鉅鹿之戰。” (《唐詩別裁集》卷八)

“祝爾嘉詞”以下文句是對勇士擒虎的觀感和祝愿。“非熊之兆慶無極”用《史詩·齊世家》：“西伯將出獵，卜之曰： ‘所獲非熊非彪，所獲王者之輔”的典，說明勇士擒虎的意義在于輔佐君主統一天下。詩以此作結，表達了全詩主旨。全詩風格雄健，故姚合稱之為“詩家射雕手也” (《極玄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