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詩《春夜聞笛》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寒山吹笛喚春歸,遷客相看淚滿衣。洞庭一夜無窮雁,不待天明盡北飛。
(據中華書局本《全唐詩》,下同)
李益(748—827),字君虞,隴西姑臧(今甘肅武威)人。代宗大歷四年(769)進士。任鄭縣尉,久不升遷,郁郁去游燕趙間為幽州節度使劉濟辟從事。后至西北,為邠寧節度使署幕僚。憲宗時,任秘書少監,官至吏部尚書。李益擅長七言絕句,以邊塞詩名家。曾在邊地從軍十年,作品“多軍旅之思”(李益《從軍詩序》),富蒼涼之氣。七言絕句,豐神挺秀,筆淡情濃,形象鮮明,音韻諧美。每一篇成,樂工爭相譜曲,供奉天子。《征人》、《早行》等詩,當時就有人據以創作詩意圖。前人以為:“(七言絕句)開元以下,便當以李益為第一。”(胡應麟《詩藪》內編卷六)可見評價之高。
《春夜聞笛》是李益七絕的名篇之一,抒發的是遷客的愁怨。從“遷客”、“北飛”等字樣看來,當時詩人正貶官滯留于南方。在新、舊《唐書》中,并不見有李益貶官到南方的記載。但詩人在《從軍詩序》中說過“流落南北”的話;劉禹錫在揚州與朋友們在水館夜集對酒聯句時,在座人中也有李益(見劉禹錫的一首七絕長題《揚州春夜,李端公益……同會于水館……》)。《春夜聞笛》詩的寫作地點雖然已無法確切考見,但足以說明他確實到過南方,而且是被貶謫去的,在這一點上正好補史傳的不足。
首句是正面點題之筆,也是全詩的發脈之處。因為聞笛,遷客心中才波翻浪涌,感慨萬千;由于春歸,南雁才可能急于北飛。為什么“吹笛”能“喚春歸”呢?原來笛曲中有容易使人聯想起春天的《梅花落》、《折楊柳》等曲子。詩題叫“春夜聞笛”,詩中卻又說“笛喚春歸”,這是不是矛盾呢?春夜聞笛,說的是事實;笛喚春歸,寫的是感受。兩者看似矛盾,其實同樣地真實。首句筆法輕快,色調明朗。但作者的用意原不在此,而是為了以樂景寫哀情,故次句作大頓挫,反跌出遷客的無限感傷,滿紙歡愉霎那間化作滿紙熱淚。從首句至次句,雖然在感情上是大起大落,但在結構上是由景及情,過渡自然。這兩句不僅好在有對比反襯作用,而且更主要的還在于有言外之意: 在自然界,春已歸來;有如春風般的浩蕩皇恩又將何時吹到遷客身上呢?“淚滿衣”雖非明言,但也可以說已作出了最為明確的回答。從感情的抒發來說,寫到第二句,似乎已經把話說盡。出人意料的是,詩人在一二句的一縱一收以后至后兩句又突然將筆墨蕩開,重又由第二句的情語轉到寫景上,從而借助景色描寫進一步訴說了自己欲歸不得的無以言宣的痛苦。后兩句的用語極其夸張,“不待天明”、“無窮”、“盡”等詞語,無一不是帶上了詩人主觀感情色彩的夸大之辭,但惟其如此,也更顯出詩人自身的不幸。
從構思的角度來考察,這首詩很容易使人聯想起隋代詩人薛道衡的《人日思歸》:“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后,思發在花前。”李益的首句即在“思發在花前”上著意,三四句幾乎可以與“人歸落雁后”劃上等號。兩者的沖撞與匯合便化為潸潸熱淚,成了“淚滿衣”的這一句。但李益又自有其獨特處,那就是更多地采用了寓情于景的寫法,描寫更為細膩,聲情也更為豐富,具有搖曳生姿、吞吐不盡之情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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