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詩《羽林行》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長安惡少出名字,樓下劫商樓上醉。天明下直明光宮,散入五陵松柏中。百回殺人身合死,赦書尚有收城功。九衢一日消息定,鄉吏籍中重改姓。出來依舊屬羽林,立在殿前射飛禽。
(據中華書局本《王建詩集》,下同)
王建字仲初,穎川(今河南許昌市)人。他和張籍都是白居易、元稹積極倡導新樂府詩的先行者,所作清簡深婉,風格相近,都承繼了漢魏樂府哀時托興的優秀傳統,勇于揭露時弊,有深刻的社會意義,世稱“張王樂府”。但王建的詩風比張籍更細膩,也更含蓄。
唐朝于垂拱元年(685)置左、右羽林軍,領屬羽林郎六千人,作為皇帝的衛隊,也就是禁衛軍。《羽林行》即舊題樂府《羽林郎》。漢樂府有辛延年的《羽林郎》,借西漢霍光時故事諷刺東漢時的竇景,表現人民的反抗精神。王建繼承了漢樂府的現實主義精神,揭露和控訴了唐代羽林軍殺人劫貨的罪行,把矛頭直指最高封建統治者,具有鮮明的人民性。
詩的開頭七字劈頭而起,用“長安惡少”直指羽林軍,是一種定性的指斥;“出名字”即臭名昭著,更是一種猛烈的抨擊。一句話已喚起讀者對羽林軍強烈的憎惡感情,起著先聲奪人的作用。以下細數羽林軍的罪行。
“樓下劫商樓上醉”一句看似平常,其實深妙。“樓下”、“樓上”是就長安這一特定地點而言,而長安是帝都。不是別人,正是皇帝豢養的禁衛軍在這里劫商作案,他們有恃無恐,還敢舒心暢意地醉飲,這豈不是絕大的荒謬和諷刺?“樓下”,“樓上”兩個詞組連用,把在同一地點發生而因果相關的兩回事揭示出來,把羽林軍膽大妄為橫行無忌的囂張氣焰暴露出來,令人咋舌,使人憤慨。亦官亦匪、身具兩重性的羽林軍,作案的地點由城內擴展到城外。從“散入”二字來看,他們是一個團伙,危害很大。晚上,他們在皇宮值班作禁衛軍,這里用漢朝的明光宮代指唐朝的宮殿,不直指唐王朝,是為了避禍。“下直(值)”,即下班以后,他們就是賊,成伙地跑到長安近郊五陵原去搶劫殺人。以上寫“長安惡少”的強盜行為。“百回殺人”句總結他們犯下累累罪行,殺人滿百;“身合死”是說完全應該處以極刑。但是,對于這樣的恣意妄為,皇帝的態度又怎樣呢?王建把筆鋒指著皇帝,“赦書尚有收城功!”皇帝下赦書將罪犯的罪行一筆勾消。不死反而追功,可見皇帝昏聵一至于極!
從“九衢”句起轉入結局。大赦的消息在長安被證實之后,原來改名換姓逃匿無蹤的羽林軍,從地下轉入地上,重新把姓名改了回來,又耀武揚威地出現在宮殿。杜甫在《哀江南》中寫的“輦前才人帶弓箭,白馬嚼嚙黃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墮雙飛翼”,是才人獻媚楊貴妃以邀恩寵的舉動。作惡多端的羽林軍得脫法網之后,“立在殿前射飛禽”也是同樣的目的,然而皇帝的愛憎和好惡已不言而喻,一股辛辣的諷刺味盡從“依舊”兩字中溢出。總之,全詩以“惡”字為眼,前部分寫羽林軍作惡,后部分寫皇上養“惡”,揭示了“惡”的根源,表現了作者對黑暗現實的強烈不滿。作者對黑暗的現實和封建統治者的揭露和鞭笞都十分有力,但并不以議直言,而是通過客觀描敘去表現的,直而不露,婉而有力。全詩用平直的語言追求含蓄,屢次改韻,圓轉流暢,有較高的表現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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