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蔚《苦寒行丁卯冬,入都道上作》原文|翻譯|注釋|賞析
[清]陶蔚
仆夫催我起,起視夜未央。雞鳴殺殘漏,結束心倉皇。篝燈猶在壁,孤光照我床。籠手低鞭悵行路,身未出門足已僵。出門就古道,不見古道唯見霜。霜濃馬蹄滑,砂土隨風狂。人命豈金石,耐茲途路長。不學灌園住鄉里,胡為愛挈風塵裝。吐氣凍結髭須霜,宿酒不熱酸辛腸。君不見,破村老媼尤太苦,曉寒炙火呼賣漿。
《苦寒行》屬樂府《相和歌辭》中的《清調曲》,本篇是陶蔚擬舊題所作樂府詩。根據詩前小序,此詩作于康熙二十六年,可能是詩人赴召到京師參加纂修《佩文韻府》等書時所作。詩中描繪了嚴冬旅行的辛苦,抒發了一種凄涼悲哀的情緒,從中可以使人領略到世道艱難的喟嘆。
“仆夫催我起,起視夜未央。”起句便用頂真格,頗得樂府民歌風韻。“夜未央”,出自《詩經·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猶言夜未盡。天還未明,詩人便被仆人喚起,睡意尚濃,卻不得不準備登程,一股沮喪之氣開始滋生。 “雞鳴殺殘漏,結束心倉皇”以下數句,在匆忙的行途中,嚴寒難耐,詩人的情緒沿著悲哀的進程一步步移動,終于發出“人命豈金石,耐此途路長”的哀鳴,將一腔“苦寒”的悲愁渲泄出來。其中, “殘漏”指漏中水已快滴完,以喻天已將亮。“結束”,意思是打點行裝,如杜甫《最能行》“大兒結束隨商旅”一句,意思相同。“倉皇”,二字,語意雙關。一說雞鳴五更,天放亮時,而人為趕路,不得不匆匆忙忙打點行裝;一則說嚴冬曉寒,不知是否能忍受得了,想到此,不由人的心情低落,凄凄惶惶。這時,詩人又用景語來代情語:“篝燈猶在壁,孤光照我床”,一片孤寂清苦之景,可見詩人苦寒凄慘之情。“篝燈”,指用竹籠罩著的燈,語見《宋史·陳彭年傳》。下面,“籠手低鞭悵行路,身未出門足已僵。出門就古道,不見古道唯見霜。霜濃馬蹄滑,砂土隨風狂”數句,巧妙地溶敘事、寫景、抒情于一體,加上頂真格和復沓手法的運用,音韻宛轉如珠,有一唱三嘆之致。其描繪之情景,猶如溫庭筠之“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和馬致遠之“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而其凄苦之情,過其十倍。所以,面對著如此艱辛的旅程,詩人不覺地想起《古詩十九首》中“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的詩句,哀嘆人之生命不如金石之固,何況又遇上這摧人心魄的漫漫長路!
寫到此處,詩人若就此收筆,亦不失為佳作,但詩人之悲苦心情一如決堤之水,再難抑止:“不學灌園住鄉里,胡為愛挈風塵裝。吐氣凍結髭須霜,宿酒不熱酸辛腸。君不見,破村老媼尤太苦,曉寒炙火呼賣漿”。詩人先是抱怨其萬般無奈,只得在嚴冬拋家上路,然后,以“宿酒不熱酸辛腸”抒泄了無限的感慨,這決不單單是對嚴冬自然現象的喟嘆,而具有深刻的社會歷史內容。你看,“君不見,破村老媼尤太苦,曉寒炙火呼賣漿”,正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詩人黎明上路,已覺愁苦難忍,而鄉村老婦,已開始沿路叫賣,其辛苦更是可想而知。從而,詩人暗示我們:人生如此多艱,多少人為了生計,不得不忍受這嚴冬酷寒。詩人個人的悲苦已和窮苦百姓發生了共鳴,詩人所渲泄的哀愁實際也是時代的悲哀,民生多艱,詩人用自己的作品為時代生活做了一幅真實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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