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向滈·如夢令》向 滈

向 滈

誰伴明窗獨坐。和我影兒兩個。燈燼欲眠時^①，影也把人拋躲。無那^②。無那。好個恓惶的我^③。

獨坐吟詩圖 顧麟士

注釋 ①燼：東西逐漸燒成灰燼。②無那：無可奈何。③恓惶：煩惱不安的樣子。唐韋應物《簡盧陟》：“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濱。”

鑒賞 男女離別之情和個人孤獨處境是詞人向滈絕大部分詞的主要基調(diào)，本詞也不例外。但與前兩首寫兒女情長迥異的是，本詞并無確切所指，而是著意描寫個人孤寥的感受，表現(xiàn)愁苦的心境。自古寫愁，自有千萬種新穎意境。以流水喻愁，千古之下，莫過于“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唐李白《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風花雪月原本是美好之物，卻不知愁殺了多少人。本詞獨特之處在于以影寫愁，通篇是影，愁情濃郁。

本詞“誰伴”二字開頭，“誰”字發(fā)問，在引起讀者尋索的共鳴時，我們發(fā)現(xiàn)其實是詞人自己在追尋。詞人不愿意一個人獨自枯坐，希望找個人陪伴，可是找來找去，卻只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影子。人動影隨，人止影靜，看似善解人意的影子，實則只能無言以對，提示詞人獨自存在，倍添孤寂。以影襯孤獨，并不是詞人的獨創(chuàng)，李白早有《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裴回，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云漢”之句，也是借影寫孤獨。但是在李白的詩中，酒、月亮、影子是又歌又舞來相伴，相比之下，本詞卻只有殘燈、影兒和詞人的無言枯坐，氣氛孤清冷寂。無聲的影子伴著詞人挨到油燈枯盡，詞人不得不上床休息時，卻發(fā)現(xiàn)“影也把人拋躲”。此句一方面反映了夜已深靜，月上中天，月光無法透過窗戶映出人的影子，以夜深表現(xiàn)詞人因孤獨而無以成眠;另一方面，詞人把自己孤獨的心情投射到影子上，“拋躲”一詞賦予影子人格化的情感，影子躲避和拋棄詞人，加倍襯出了詞人的孤寂。詞的結句，詞人不得不無奈地感喟：“無那。無那。好個恓惶的我。”

這首詞構思奇巧，愁苦本來無形，詞人卻借影子把抽象的愁苦表現(xiàn)得可觸可感又通俗易懂，在避免單調(diào)性的同時又大大增強了藝術效果，把通俗自然與新穎巧思調(diào)和在一起，可謂本詞的一大特色。本詞屬于詞人不多的無男女之思的詞作，聯(lián)想到詞人生逢南宋初期動亂時代，小朝廷一再退讓，詞人出身貧寒，更無時機一展個人鴻鵠之志，詞人曾有詞云“治國無謀歸去好，衡門猶可棲遲”(《臨江仙》)，便是心志之言，此詞應當是作于詞人倍感前途渺茫之時。(龔遠會)

集評 明·楊慎：“向豐之，號樂齋，有《如夢令》一詞云(詞從略)。詞似俚而意深，亦佳作也。”(《詞品》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