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浣溪沙·蘇軾》羅襪空飛洛浦塵①,錦袍不見謫仙人②。攜壺藉草亦天真③。玉粉輕黃千歲藥④,雪花浮動萬家春⑤。醉歸江路野梅新⑥。
公舊序云:紹圣元年十月二十三日,與程鄉令侯晉叔、歸善簿譚汲同游大云寺,野飲松下,設松黃湯,作此闋。
羅襪空飛洛浦塵①,錦袍不見謫仙人②。攜壺藉草亦天真③。
玉粉輕黃千歲藥④,雪花浮動萬家春⑤。醉歸江路野梅新⑥。
①洛浦塵,指洛水,曹植《洛神賦》中說:“凌波微步,羅襪生塵。”意思是說洛神步履輕盈地走在平靜的水面上,蕩起細細的漣漪;就像走在路面上騰起細細的塵埃一樣。 ②錦袍,和下文的“謫仙”意思一樣,都指李白。《新唐書·李白傳》:“白浮游四方,嘗乘月……著宮錦袍坐舟中,旁若無人。” ③攜壺,這里是攜帶酒壺的意思,也是一種容器的名稱。一般指行醫。藉草,坐臥在草墊上。藉,墊襯。天真,這里指不受禮俗拘束的品性。 ④輕黃,鵝黃,淡黃。松黃湯,一種藥劑。清·顧元交《本草匯箋》:“松黃即花上黃粉,有除風止血之能。” ⑤萬家春,蘇軾為自己親手釀造的酒取的名字。 ⑥野梅新,嶺南梅花有的開花很早,大概在農歷十一月左右就綻放。
全詞清新秀麗,想像豐富,表現了詞人寄情山水,縱情暢飲的閑適,自然也可以感受到蘇軾內心借酒排愁的苦悶。
小序主要介紹了時間、同游者、游覽的經歷及飲酒時的場面,特別提到了喝松黃湯、飲“萬家春”酒的細節,富有典型的地域特征。
上片首兩句“羅襪空飛洛浦塵,錦袍不見謫仙人”。當時作者與游伴同坐在松樹之下,望著奔流的江水,忽然想起了曹植筆下的洛神女神步履輕盈地在水面飄行的樣子,又想起自稱“謫仙人”的李白身著錦袍坐于船上順江而下的情景,心中無比神往,但又無法真正地見到,頓生遺憾。“攜酒藉草亦天真”,看看自己,帶著酒壺,隨意地坐在草墊上,不受禮俗拘束,也很自由,很美好。
下片“玉粉輕黃千歲藥,雪花浮動萬家春”,寫的是松黃湯和“萬家春”酒。松黃湯里的松花粉顆粒如淡黃的玉粉,營養豐富,使人益壽延年;自己親自釀造并自己命名的“萬家春”酒,芳香濃郁,酒質如雪花在浮動。作者一身輕松,面對著美景、美食、美酒,開懷暢飲,樂在其中。“醉歸江路野梅新”,喝得盡興,順著江路醉醺醺地回返,忽看到有幾枝野梅在路邊剛剛綻放,可以想象,心中是何等的愜意和喜悅。
這首小詞從想像引發,表達了對自由美好飄逸境界的向往和羨慕,也對自己閑適自由的生活感到滿意,忘情于自然,忘情于美酒,實際上是排遣被貶后的郁悶。全詞格調清雅,飄逸俊秀,清新自然而又穩健灑脫,展示了作者后期的創作風格。
●浣溪沙,參見第42頁相關介紹。
●紹圣元年(1094),蘇軾59歲。哲宗親政,重新起用新黨,把屢受舊黨排斥的蘇軾作舊黨要員處置,貶蘇軾知定州。就任落兩職,追一官,貶知英州(今廣東惠州市)安置,流放到時為瘴癘之鄉的嶺南。蘇軾十月三日到惠州,寓居嘉佑寺,當月十二日,與幼子蘇過同游白水佛跡,浴于湯池。十月十三日,與程鄉令侯晉叔、歸善簿譚汲游大云寺,野飲松下,設松黃湯,作此詞。
●元祐七年正月,東坡先生在汝陰。州堂前梅花大開,月色鮮霽。先生王夫人曰:“春月色勝如秋月色。秋月色令人凄慘,春月色令人和悅。何如召趙德麟輩來飲此花下?”先生大喜曰:“吾不知你能作詩耶!這真是詩家的語言啊。”遂相召,與二歐飲,并作《減字木蘭詞》云:“春庭月午,影落春醪光欲舞。步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輕風薄霧,都是少年行樂處。不似秋光,只共離人照斷腸。”(《叢話》前四十)
●蘇東坡躬耕之地,占地約十畝,在黃州城東,坐落在山坡上。房子在頂上,共三間,俯見茅亭,亭下就是有名的雪堂。雪堂前面有房五間,是到黃州后二年的二月雪中竣工的。墻是由詩人自己油漆的,畫的是雪中寒林和水上漁翁。后來他就在此地宴請賓客。宋朝大山水畫家米芾,那時才二十二歲,就是到雪堂認識的蘇東坡,并與蘇東坡論畫。宋朝詩人陸游是在孝宗乾道六年(1170)十月到的東坡,是蘇東坡去世后約七十年。他曾記述雪堂正中間掛著蘇東坡一張像,像上所畫東坡身著紫袍,頭戴黑帽,手持藤杖,倚石而坐。蘇東坡當時是真正耕作的農夫,并不是地主。
下面這首詞明為詠梅,暗為悼亡,是蘇軾為悼念毅然隨自己貶謫嶺南惠州的侍妾朝云而作。詞中所描寫的惠州梅花,實為朝云美麗的姿容和高潔的人品的化身。
西江月
蘇軾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幺鳳。
素面常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
詞的上闋寫惠州梅花的風姿、神韻。起首兩句,突兀而起,說惠州的梅花生長在瘴癘之鄉,卻不怕瘴氣的侵襲,是因為它有冰雪般的肌體、神仙般的風致。接下來兩句說它的仙姿艷態,引起了海仙的羨愛,海仙經常派遣使者來到花叢中探望;這個使者,原來是倒掛樹上的綠毛小鳥(狀如幺鳳)。以上數句,傳神地勾勒出嶺南梅花超塵脫俗的風韻。下闋追寫梅花的形貌。“素面常嫌粉涴”,嶺南梅天然潔白的容貌,是不屑于用鉛粉來妝飾的;施了鉛粉,反而掩蓋了它的自然美容。嶺南的梅花,花葉四周皆紅,即使梅花謝了(洗妝),而梅葉仍有紅色(不褪唇紅),稱得上是絢麗多姿,大可游目騁情。面對著這種美景的東坡,卻另有懷抱:“高情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東坡慨嘆愛梅的高尚情操已隨著曉云而成空無,已不再夢見梅花,不像王昌齡夢見梨花云那樣做同一類的夢了。
梅花的意象在詩詞中最為常見。梅花在嚴寒中最先開放,然后引出百花爛漫,因此梅花與菊花一樣,受到了詩人的敬仰與贊頌。
醉歸江路野梅新。
高情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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