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鵲橋仙·秦觀》

纖云弄巧^①，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②，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①纖云弄巧，是說纖薄的云彩，變化多端，呈現出許多細巧的花樣。　　②金風，秋風，秋天在五行中屬金。玉露，秋露。這句是說他們七夕相會。　　③忍顧，怎么忍心回顧。

此詞自然流暢而又婉約蘊藉，余味雋永。上片寫佳期相會的盛況，下片則是寫依依惜別之情。通過他倆相會來抒寫作者對理想愛情的向往，謳歌了真摯、細膩、純潔、堅貞的愛情。

“纖云弄巧”，輕柔多姿的云彩，變化出許多優美巧妙的圖案，顯示出織女的手藝何其精巧絕倫。可是，這樣美好的人兒，卻不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共同過美好的生活。“飛星傳恨”，那些閃亮的星星仿佛都在傳遞著他們的離愁別恨，正在飛馳長空。“銀漢迢迢暗渡”，以“迢迢”二字形容銀河的遼闊，戀人相距之遙遠。這樣一改，感情深沉了，突出了相思之苦。迢迢銀河水，把兩個相愛的人隔開，相見多么不容易!“暗渡”二字既點“七夕”題意，同時緊扣一個“恨”字，他們踽踽宵行，千里迢迢來相會。“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一對久別的情侶在金風玉露之夜，在碧落銀河之畔相會了，這美好的一刻，就抵得上人間千遍萬遍的相會。詞人把這次珍貴的相會，映襯于金風玉露、冰清玉潔的背景之下，顯示出這種愛情的高尚純潔和超凡脫俗。

下片“柔情似水”，悠長的流水比喻相會時兩人的柔情，意思是說兩情繾綣，像流水一樣的綿長不斷。足見其情之深。“佳期如夢”，除言相會時間之短，還寫出愛侶相會時的復雜心情。“忍顧鵲橋歸路”，轉寫分離，剛剛借以相會的鵲橋，轉瞬間又成了和愛人分別的歸路。不說不忍離去，卻說怎忍看鵲橋歸路，婉轉語意中，含有無限惜別之情，含有無限辛酸眼淚。詞筆至此忽又空際轉身，爆發出高亢的音響：“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表達了對愛的堅韌，不能不別時發出地久天長的離別誓言。

這首詞將抒情、寫景、議論融為一體。意境新穎，設想奇巧，獨辟蹊徑，顯得婉約蘊藉，余味無窮。作者將畫龍點睛的議論與散文句法與優美的形象、深沉的情感結合起來，起伏跌宕地謳歌了人間美好的愛情，取得了極好的藝術效果。此詞的結尾兩句，是愛情頌歌當中的千古絕唱。

●鵲橋仙，此調專詠牛郎織女七夕相會事。始見歐陽修詞，中有“鵲迎橋路接天津”句，故名。又名《金風玉露相逢曲》《廣寒秋》等。雙調，五十六字，仄韻。

●借牛郎織女的故事，以超人間的方式表現人間的悲歡離合，古已有之，如《古詩十九首》中的“迢迢牽牛星”，曹丕的《燕歌行》，李商隱的《辛未七夕》等等。宋代的歐陽修、柳永、蘇軾、張先等人也曾吟詠這一題材，雖然遣辭造句各異，卻都因襲了“歡娛苦短”的傳統主題，格調哀婉、凄楚。相形之下，秦觀此詞堪稱獨出機杼，立意高遠。

借“牛郎織女”表達愛意，最早見于《古詩十九首》，可那境界卻是凄凄慘慘，寫盡相見而不能的悲哀，但讀起來也別有一番滋味。

迢迢牽牛星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此詩也寫牽牛和織女的傳說，視點卻在地上，落點在人間的思婦。開頭迢迢、皎皎互文見義，他們都是那樣的遙遠，又是那樣的明亮。但以迢迢屬之牽牛，則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遠在他鄉的游子，而以皎皎屬之織女，則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女性的美。后文主要寫的是對牽牛的思念之苦，織女雖然伸出素手，但無心于機織，只是撫弄著機杼，眼淚如雨水一樣滴下來。兩人的距離到底有多遠呢?“盈盈一水間”，卻終年“脈脈不得語”。“脈脈”收到“飛星傳恨”的效果。

古詩詞中“水”的意象，作者常因水的柔和清冷，用來比喻月色及情感之類雖具體可感卻難以把握的事物。如：“柔情似水”是說女子的溫柔。也因水的剪切不斷，綿軟不絕，常以水喻愁。如“盈盈一水間”抒發了詩人對二人不能相見的同情與對阻礙者的憤慨。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