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南歌子·歐陽修》

鳳髻金泥帶^①，龍紋玉掌梳^②。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③。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妨了繡功夫，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④?

①鳳髻金泥帶，用鳳釵及金絲帶梳飾的發髻。　　②龍紋玉掌梳，圖案作龍形如掌大小的玉梳。　　

③入時無，趕得上時興式樣么?時髦么?　　④怎生，怎樣。

此首愛情詞風格嫵媚低婉，情韻入骨，口語化地塑造了一個嬌憨活潑、純潔可愛的新娘子形象，表現了她的音容笑貌、心理活動，以及她與愛侶之間的一往情深。

上闋描寫女子的裝束和體態。“鳳髻”“龍紋”兩句寫新婦嚴妝，未見人而已睹其熱愛生活、重視對方的審美態度和善良的內心世界，同時也顯示其貴家少婦的身份。“走來”笑扶，形神兼妙，其人呼之欲出;“愛道”句令讀者如聞其嬌媚的柔聲，通過對女子連續性動作、神態和語言的簡潔描述，表現新娘子嬌羞、愛美的情態、心理以及她與郎君的兩情依依、親密無間。

下闋則敘寫夫婦親密的生活情趣。過片首句中的“久”字用得極工，非常準確地表現了她與丈夫形影不離的親密關系。接下來一句中的“初”字與前句中的“久”字相對，表新娘在郎君懷里撒嬌時間之長。“弄筆”“描花”細節生動傳神，“等閑”句最能見其人新婚之激動以及陶醉在愛情幸福中的神情心態，“笑問”句問得聰明，問得天真，問得實在，問得可愛，問得既明了又含蘊，妙趣橫生。“鴛鴦”兩字，流露出新娘與郎君永遠相愛、情同鴛鴦的美好愿望。

全詞涵蓋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四種意象，彼此互相襯托，層層加碼，雍容華貴之態即由頭飾一端盡顯無疑。這與溫庭筠《菩薩蠻》詞如“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常常通過頭飾或頭飾的變化暗喻人物心境，實是同出一轍，且綺麗有過。

這首詞在表現技巧上采用民間小詞習見的白描和口語，活潑輕靈地塑造人物形象，讀來令人耳目一新。賀裳云：“詞家須使讀者如身履其地，親見其人，方為蓬山頂上。如……歐陽公‘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真覺儼然如在目前，疑于化工之筆。”(《皺水軒詞筌》)

●南歌子，唐教坊曲名。此詞有單調雙調。單調者，始自溫庭筠詞。張泌詞有“高卷水晶簾額”句，名《水晶簾》。又有“驚破碧窗殘夢”句，名《碧窗夢》。鄭子聃有《我愛沂陽好》詞十首，更名《十愛詞》。又名《春宵曲》《南柯子》《風蝶令》《宴齊山》《梧南柯》《望秦川》等。雙調者有平韻仄韻兩體。

●歐陽修彈琴祛疾：因支持范仲淹慶歷新政，歐陽修受牽連，降知滁州。因為遭受政治打擊，歐陽修郁憤難抒，患了臂指麻木的疾病，久治不愈。后來，歐陽修跟友人孫道滋學習彈琴，“受宮聲數引，久而樂之，不知其疾之在體也”，居然靠彈琴除去了疾病。彈琴祛疾，道理何在呢?歐陽修自己的體會是：琴聲所表達的喜怒哀樂的感情，能夠深深打動人們的心。手彈琴弦，耳聽琴聲，通過和悅的音響，諧調的動作，宣泄胸中的郁憤，排遣心頭的憂愁。在琴聲的潛移默化中，人們進入極妙的境界，得到無窮的享受。

唐五代無名氏也有一首詞，并不遜色于歐公這首《南歌子》。

菩薩蠻

無名氏

牡丹含露珍珠顆，美人折向庭前過。含笑問檀郎：花強妾貌強?　　

檀郎故相惱，須道花枝好。一面發嬌嗔，碎捋花打人。

這首詞寫一對夫妻間有意的慪氣，鬧點小別扭，表現夫妻兩情相悅，心領神會，家庭生活之樂。上片寫美人從庭前過見牡丹花瓣帶露的嬌姿美態，笑著問夫婿“花強妾貌強?”下片丈夫故意逗妻子，說花美于妻，妻故作惱態，把牡丹花碾碎追打丈夫。真真見形見神!

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等閑妨了繡功夫，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