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應物《五言詩·秋夜寄丘二十二員外》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韋應物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
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原詩今譯】
秋夜無眠,我想起了你——丘丹,
邊散步邊吟詠,在這秋涼的夜晚。
空山寂靜,松子兒在悄悄地跌落,
此刻,你睡不著覺,可把我思念?
【鑒賞提示】
秋日,天高氣清,時節轉涼,木葉紛落,露結為霜,濃艷而熱烈的夏季義無返顧地別去,大自然一派肅殺之氣。也許只有在這時,人們才能最深切地感受到人生易老的悲哀,因而也才最渴望享受人生寶貴的財富之一——友情的溫馨。然而,好事古難全。天各一方,也在這時才最能顯示出它造成的創痛,所以,中國古代著名的思念親友的佳句,也經常與秋天連在一起: “涼風起天末,君子意若何?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 (杜甫《天末懷李白》)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詩人韋應物在一個明月高懸、樹姿婆娑、微風徐徐的秋夜,獨處山中,想起了遠方的摯友丘丹(丘二十二員外),不由“懷君屬秋夜”。這句中的“屬”,同“囑”,是托付、寄托的意思,與下句的“詠”字對舉,和李白名句“我寄愁心與明月”中的“寄”字意思相近。一片深情已隨秋夜之風飄向遠方,便很自然地關心這消息是否能為對方得知,思友之情因之愈加強烈,以至不能成眠。于是詩人起身,在月光如水的庭院里信步游走,高聲吟詠贊美這舒適涼爽天氣的清詞麗句。表面上看來閑散悠游,實際則是強迫自己將感情轉移于其他事物,正如宋代詞人辛棄疾愁腸百結時“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丑奴兒》)故作曠達,“顧左右而言他”,內心的煎熬卻欲蓋彌彰。
末二句,詩人的注意力又眷戀于摯友:那帶去我深情的秋風大約已經到達,丘丹呵,你如果得到,請務必給個回音!突然,闃靜空寂的山上,傳來松果落地的聲響。這大自然中唯一的聲響,產生了驚心的效果,詩人不禁大喜過望,想必幽人丘丹也還未眠,用至誠心靈的感應力量,使松子落地來回答我的問候!最后一句中,詩人用了“應”而不是“亦”“總” 等口氣更加決絕的字詞,表明他雖然基本肯定松子落地之聲是丘丹的答復,但卻對自己一廂情愿的相信仍有一絲懷疑。因此,讀者當然可以設想,詩人一定不會因為有了答復而去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而是將仍然沉浸在思念中,徘徊、等候、盼望。這使得他的友情顯得更加淳厚,整個詩意也似終而未終。
全詩雖然只有寥寥二十字,但詩人以抒情為骨干,寓寫景、敘事暗伏于其中,因而使詩的蘊含豐富,意韻悠長,令人回味無窮。
韋應物的五言絕句,一向為詩論家所推崇。它不以強烈的語言打動讀者,只是從容下筆,淡淡著墨,而語淺情深,言簡意長,形成獨特的古雅閑淡的風格美,從而給予讀者一種玩味不盡的藝術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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