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國輔
凈掃黃金階,飛霜皎如雪。
下簾彈箜篌,不忍見秋月。
南朝齊謝朓有《玉階怨》“夕殿下珠簾,流螢飛復息。長夜縫羅衣,思君此何極”一首。此詩題為“古意”,應(yīng)是擬古之作。
在我國封建時代,士人失意,常常托意于宮闈。屈原《離騷》“香草美人”已開其端。這是因為打入冷宮的妃嬪和貶謫荒遠的遷客逐臣在失寵于君王這一點上,有共同的地方。用蛾眉遭妒的宮闈之恨來暗示懷才遭謗的怨情,更容易寫得含蓄蘊藉,怨而不怒,更符合所謂“溫柔敦厚”的傳統(tǒng)詩教。所以宮怨詩成為廣大士子們常用的母題之一。
婉曲,是這類詩共同的特征。如這首詩寫宮怨而無一字直寫怨情,只是描述了一系列包含潛在信息的連貫性動作。“凈掃”金階,顯然不是為了賞月,而是有所期待。劉禹錫《阿嬌怨》“望見葳蕤舉翠華,試開金殿掃瓊花”說得就更清楚,可作參證。但昭陽歌吹,車走雷音;佇望既久,斗轉(zhuǎn)星移;似雪飛霜,寒侵玉骨。這里,空間變化——“飛霜”中,意味著時間的緩慢推移。“如雪”,明寫眼前所見的外境,實則更是失意人所感受的凄寒的內(nèi)境。絕望之余,于是入室下簾。宮怨詩中,常有“下簾”這一特定動作。如前所引謝朓詩:“夕殿下珠簾”,王昌齡《長信秋詞》“珠簾不卷夜來霜”等等。
具體到這首詩中,入室下簾,是因為望之不來,而空懸秋月,月圓人未圓,故有垂簾障月,“不忍見”月的癡想。
垂簾深下,還暗示了抒情主人公自我封閉的心理狀態(tài)。但是,“重門不鎖相思夢”,濃愁難遣,只有憑借箜篌來寄托自己深深的哀思。
李白《玉階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雖然都有先佇望、后下簾之舉,間架相近;但一“望”,一“不忍見”,其境界大不相侔。李白詩中的抒情主人公于無望中,偏要去望那因為隔著珠簾而更加玲瓏剔透的秋月,在自苦中仍執(zhí)著地追求;而崔詩的主人公卻回避現(xiàn)實,在自苦中絕望。這恐怕正是崔詩不及李詩的地方。
此詩一作薛奇童詩,題為《子夜吳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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