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洞仙歌》

賣花擔上，菊蕊金初破。^①說著重陽怎虛過。看畫城簇簇，酒肆歌樓，奈沒個巧處，安排著我。^② 家鄉煞遠哩，抵死思量，枉把眉頭萬千鎖。③一笑且開懷，小閣團欒，旋簇著、幾般蔬果。④把三杯兩盞記時光，^⑤問有甚曲兒，好唱一個。

【注釋】 ①賣花擔上：語本《六一詩話 》：京師士大夫牽于事役，良辰美景罕獲宴游之樂，其詩至有“賣花擔上看桃李，拍酒樓頭聽管弦。”②畫城：風景如畫的城。李商隱《陳后宮》：“茂苑城如畫。”簇簇：叢列，叢聚狀。韓愈《祖席》詩：“野晴山簇簇，霜曉菊鮮鮮。” ③煞遠：很遠，當時口語。煞：極甚之詞。抵死：不住。孫洙《菩薩蠻》詞：“樓頭上有三冬鼓，何須抵死催人去。” ④小閣：即現在的“雅座”或閣樓，也指用圍幔間隔的小間。團欒：本意為圓，此處指圓桌。旋簇著：圍聚著，團團聚集著。⑤三杯兩盞：語本李清照《聲聲慢》：“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譯文】 賣花擔上，金菊才開，花蕊初破。重陽節到，雖孤身羈旅，但逢此佳節，又怎忍光陰虛過。看都市繁華，擠擠簇簇，竟都是、酒肆歌樓。卻沒個所在，安排得我。

家鄉可遙遠哩，縱然不住地思念也無益，只徒然把眉兒緊鎖。且一笑放寬心，酒館雅室，團團而坐，再排列起幾樣菜蔬酒果。斟起三杯兩盞淡酒度時光，問歌女：可有什么好曲兒，再唱一個。

【集評】 現代·俞平伯：“本詞寫宋代酒肆光景。《夢粱錄》卷十六：‘諸店肆俱有廳院廊廡，排列小小穩便閣兒。吊窗之外，花竹掩映。垂簾下幕，隨意命妓歌唱。雖飲宴至達旦，亦無厭怠也。’”(《唐宋詞選釋》下卷)

【總案】 這首詞寫的是作者自我客中的孤寂無聊感和思鄉情。作者有意把思鄉安排在重陽這個“佳節倍思親”的日子，目睹“畫城簇簇，酒肆歌樓”，卻引不起興致，反感到“奈沒個巧處安排著我”。繁華的環境與自身潦倒的際遇形成強烈的反差，更顯出詞人的窮困孤獨。下片開頭三句故作曠達，自我解嘲。“一笑且開懷”句是全詞的關鍵。用得字斟句酌。“一笑”這是硬裝出來的笑，心里苦得很，他飄泊一生，不入仕途，遠離家鄉親人，本笑不起來，笑不起來卻要笑，比哭更叫人難受。這籠罩著時代陰影的鄉思客愁，折射著南宋一代有抱負欲有作為的愛國知識分子的共同命運。詞中運用口語和白描手法，平淡而入奇，不尚藻繪而別有情趣，從質實中見風神，渾樸中出真情，顯得新穎別致。詞中對南宋酒肆歌樓的描寫更有風俗史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