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臨江仙》

櫻桃落盡春歸去，蝶翻金粉雙飛。^①子規(guī)啼月小樓西。畫簾珠箔，惆悵卷金泥。^② 門巷寂寥人去后，望殘煙草低迷。^③爐香閑裊鳳凰兒。^④空持羅帶，回首恨依依。

【注釋】 ①金粉：即鉛粉，女子化妝顏料。這里指帶粉的蝴蝶翅膀。②珠箔：即珠簾。金泥：指金泥色的簾泊。③低迷：模糊不清。④鳳凰兒：指衾被上的文飾。這里暗喻小周后。

【譯文】 櫻桃落盡，春已歸去，粉蝶翻翅，成雙而飛。月夜子規(guī)啼，聲傳小樓西。窗上畫簾門上珠箔，滿懷惆悵卷起。門巷寂靜，人已散去，放眼窗外殘景，可憐那鳳凰兒。美人空持羅帶，回首瞻顧，怨恨依依。

【集評(píng)】 宋·陳鵠：“余家藏李后主《七佛戒經(jīng)》及《雜書》二本，皆作梵葉，中有〔臨江仙〕，涂注數(shù)字(中略)，后有蘇子由題云：‘凄涼怨慕，真亡國(guó)之聲也’。”(《耆舊續(xù)聞》卷三)

清·陳廷焯：“低徊留戀，宛轉(zhuǎn)可憐，傷心語(yǔ)，不忍卒讀。”(《詞則·別調(diào)集》卷一)

近代·俞陛云：“昇州被圍一年之久，詞中所云門巷人稀，凄迷煙草，想見吏民星散之狀，宜其低回羅帶，慘不成書也?！?《唐五代兩宋詞選釋》)

【總案】 宋太祖開寶七年(974)，宋兵伐江南，次年十一月破南唐國(guó)都金陵。此詞當(dāng)是開寶八年夏李煜在圍城中寫的。櫻桃落盡，子規(guī)啼月，門巷寂寥，民吏星散，煙草低迷，凄涼殘景，已注入詞人極為強(qiáng)烈的黯然神傷的感情色彩?！傍P凰兒”，聯(lián)系庾信“可憐巢里鳳凰兒”的詩(shī)句及下文“羅帶”，當(dāng)暗指小周后。情感率真的后主，都城被圍，死生難料，面對(duì)緊鎖秀眉、空持羅帶的美人，大有項(xiàng)羽垓下被圍“虞兮虞兮奈若何”之慨?；厥渍邦?，恨情依依，宗廟難保，山河難保，美人難保，自身難保;然而又依戀宗廟，依戀山河，依戀美人，一腔任縱率真之情，無(wú)限的怨恨，自然地流于筆端，向令人不忍卒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