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七言詩·初春小雨》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韓 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原詩今譯】

綿綿細雨滋潤著帝都的街市，

遠看草色青青近看頃刻消逝。

這是一年春天頂好的風光啊，

會勝過皇都如煙似霧的柳絲。

【鑒賞提示】

韓詩中有些詩寫得奇崛險怪，讀罷令人驚心動魄，也有寫得極為清麗宜人，從而膾炙人口、廣為傳誦的，這首《初春小雨》便屬于后者。其中“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兩句最為人稱道。

第一句是寫在初春時節，一場小雨過后，詩人行走在京城街道的感受，既是“初春小雨”，就不同于如傾如瀑的夏日驟雨，也不是令人生厭的連綿秋雨，而是如煙似霧，迷濛飄灑，所以詩人用“小”字。“潤如酥”，有的解釋認為“酥”是奶酪，京城街道因雨而變得像奶酪一樣滑膩。道路滑膩一定難行，不會是舒服的。但這句詩卻表達了詩人舒暢喜悅的心情，給人以極美的感受。杜甫有“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句，“潤”字典型地寫出了春雨綿密、無聲無息的特點。“潤如酥”的“潤”也當做如是解。那么，“酥”就不是名詞，不應當做比喻，而是寫感覺。一場春雨，滋榮浸潤，詩人走在京城街道上，腳下不再是冬日那硬實的凍土，而變得十分暄和、松軟，“酥”字準確地傳達出了詩人這種感覺。

“草色遙看近卻無”，春天腳步悄悄，乍暖還寒。昨天可能還是天寒地凍，但一場春雨，無聲地滋潤著萬物，細草勃然萌生，遠遠望去，鵝黃淺綠，竟泛起一片。詩人不由且驚且喜，待急步走到跟前，細看腳下，反而什么也看不出了。韓愈還有一首《春雪》，其中有兩句“新年卻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也是寫早春初見草芽的欣喜心情。黃叔燦在《唐詩箋注》里評說：“寫照工甚，正如畫家設色，在有意無意之間。”遙看青青，近看卻無，似有似無正是在“有意無意”之間。

詩人偏愛早春，是因為到了萬花爭艷的時候，也意味著春天就快要逝去了，“濃春煙景似殘秋”，容易惹起人傷春的情懷。而早春時節，和風撫慰，萬物復蘇，大地一派生機勃然，常言說“一年之計在于春”，而春之最又在早春，所以詩人認為這時“最是一年春好處”遠遠勝過了那萬花堆砌、楊柳如煙的艷陽時節。

詩人以他極細膩入微的觀察，準確地道出了早春時節的特征和自己驚喜參半的心情。“草色遙看近卻無”幾乎是人人都曾經歷過的，也是非常熟悉的體驗，即“得人心之所同”，然而要用藝術形象準確地、淋漓盡致地把這種體驗表現出來卻是不容易的。韓愈卻能發“他人艱難不能發”，以直白素淡的語言，勾畫出早春圖景和欣喜驚詫的典型心態，表現了詩人高超的藝術概括力和表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