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何景明詩《鰣魚》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五月鰣魚已至燕,荔枝盧橘未能先。賜鮮遍及中珰第,薦熟誰開寢廟筵。白日風塵馳驛騎,炎天冰雪護江船。銀鱗細骨堪憐汝,玉箸金盤敢望傳!
這是一首詠物諷世的七言律詩,與杜牧名篇《華清宮》(“長安回望繡成堆”)異曲同工。
何景明十五歲中舉,十九歲登進士第,卒年三十八歲。其短暫的一生中曾屢屢觸怒宦官佞倖,以致九年間任中書舍人不得升遷。明武宗在位間,宦官劉瑾專權,何上書吏部尚書,勸其秉政勿撓,言辭頗激烈,未被采納,因告病還鄉。劉瑾敗后,經李東陽薦舉復職,不久,又上疏武宗,針對其收養太監家奴錢寧為義子等弊端,奏言“義子不當蓄”,“宦官不當任”,聞者為之咋舌。錢寧慕何文名,欲與之交好,被謝絕。胡應麟對此頗為擊賞: “弘正間,宗正巨擘若李獻吉、何仲默、羅景鳴,皆文人兼氣節者。”(《詩藪》國朝上)這些,從《鰣魚》詩中可見一斑。
“鰣”,脂肪肥厚,肉味鮮美,為名貴魚種。 明代以鰣魚作御用貢品,猶如唐玄宗時的貢荔枝,唐德宗時的貢枇杷。
“五月鰣魚已至燕,荔枝盧橘未能先”。鰣魚長于海洋,泝江產卵,春夏之交,南方江河中均可捕獲。其中,以江蘇鎮江、浙江桐廬等地所產最為名貴。“燕”,此處指明都北京。“盧橘”,《文選》注為枇杷,《本草綱目》李時珍注為金橘,此處指枇杷較妥。五月間,江南鰣魚不過剛剛上市便已運抵京都,作為時鮮,即使荔枝枇杷也不能駕乎其前。
“賜鮮遍及中珰第,薦熟誰開寢廟筵?”這兩句說,皇帝將鰣魚賜給近臣享用,幾乎遍及每個宦官,而由來已久的向宗廟進獻時鮮的老規矩卻被置之腦后,因此宗廟里邊也不再為貢鮮祭祖而大張筵宴了。
“白日風塵馳驛騎,炎天冰雪護江船。”江南五月,已近酷暑,陸運或水運時鮮,都大為不易。驛站的馬匹,江上的貨船,各自載著冰雪護覆的鰣魚,頂著炎炎赤日,漫漫風塵,晝夜兼程馳往燕地的京都。
“銀鱗細骨堪憐汝,玉箸金盤敢望傳!”“玉箸金盤”,指皇帝賜時鮮給臣下所用器皿。尾聯兩句說,鰣魚鮮美喜人,至為名貴,怎敢企望皇帝以玉箸金盤賜鰣魚給自己呢?結尾句意,并不止于是宣泄“受賜無望”的失意的牢騷心境,還深隱著對朝廷用人不當、冠屨倒施現狀的無盡憂慮與不滿。
這首詩鋒芒翹露,“中含諷諭,不同尋常賦物”(見《明詩別裁》卷五)。詩中觸及的本是最敏感最重大的時弊,卻從看似細微、看似尋常的事物著墨,用筆率真潑辣,寓意確定而深邃。“開手擊此動彼,入后一氣直下”,時鮮的名貴,運護的艱辛,中珰的偏享,宗廟的冷落,靜思者的苦悶,被層層托出。雖是鋪排直陳,但感情強烈,蘊藉甚深,獲得了歷史的渾厚性。沈德潛曾將此詩與杜甫《野人送朱櫻》相比: 乃“少陵‘西蜀櫻桃’一種作法”(《明詩別裁》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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