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陳與義詞《臨江仙》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夜登小閣憶洛中舊游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據四部叢刊影宋本《簡齋詩集》附《無住詞》)
陳與義(1090—1139),字去非,號簡齋,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人。歷任府學教授、太學博士、中書舍人參知政事等職。是北宋末年、南宋初期的著名詩人,詞作并不多,但“佳處一如其詩”(王灼《碧雞漫志》)。從這首“憶洛中舊游”的詞篇來看,有著獨到的藝術構想和深長的韻味。
這首詞緊扣題目中的“憶”字,運用今昔對比的手法來抒寫心中郁積的無限感慨。詞的上片寫回憶,下片抒今情。開頭用“憶昔”兩字領起,把思緒推向24歲以前在洛陽歡聚的往事,而最令人難忘的是“午橋橋上飲”的情景。洛陽的午橋是唐代裴度別墅綠野堂的所在地,也是當時文人名士吟觴流連的佳勝之處。所以到此游賞往往是樂以忘返,更何況與作者歡飲的友人“多是豪英”呢!這兩句不僅展示了時間、地點,而且構成了一幅群英夜飲午橋的畫面。
“長溝”三句,融情于景,一氣貫注,筆力自然疏宕。“長溝流月”是把天空與地面的自然景象融為一體。皎潔的月光傾瀉在橋下的水面上,河水帶著月色無聲地緩緩流淌著,在清幽靜謐的境界中顯示出水流的動態美。隨著詞人視角的轉移,出現了另一幅圖像。月光映照著橋邊的杏花樹叢,地上灑落著稀疏的花影,正是“云破月來花弄影”了。在朦朧的花影叢中又傳來悠揚悅耳的笛聲。這里詞人把月光、午橋、流水、花影和笛聲諸種物象組合成一幅靜中有動、聲情并茂、自然優美的圖畫,形象生動地表現出“豪英”們夜飲的高雅情致,“真是自然而然”(張炎《詞源》)。沈際飛在《草堂詩余正集》云:“流月無聲,巧語也;吹笛天明,爽語也。”這“巧語”與“爽語”都不是從雕琢中得來,而是從作者的胸襟中“自然流出,若不關人力者”(見陳廷焯《詞則·大雅集》眉批)。
下片抒情,由上片洛中舊游的美好回憶中陡然轉入眼下的凄苦悲涼。“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這兩句蘊含多少時代的災難,人生的辛酸。作者從宋徽宗政和三年(1113)進入仕途以來,曾遭貶謫。靖康之難的歷史巨變,使他離開汴京過著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歷盡劫難,終于來到臨安。高宗紹興五年(1135)因病辭官,寓居湖州青墩鎮僧舍。夜闌人靜,當他登上僧舍旁的一座小閣,二十多年的往事涌上心頭,恍然若夢。如今萬里奔波,劫后余生怎不“堪驚”呢?“閑登小閣看新晴”三句,以景收結,景中寓情,感嘆不盡。“閑登小閣”點明了詞題,而著一“閑”字,既切合退居的身份,又蘊含著人生失意的無限哀嘆。這種感傷的心緒與上片輕快的情調形成強烈的反差,表現出今昔心情的截然不同。詞人由此引發出古往今來多少人間盛衰興亡都不過是煙云過眼,僅僅作為漁民歌唱的材料而已的慨嘆。這與宋初張昪《離亭燕》“多少六朝興廢事,盡入漁樵閑話”的寫法相接近,而與那種悲嘆人事滄桑的格調是一脈相承的,不過這首詞更含有時代的苦難和個人的悲嘆。
南宋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中認為“簡齋惟此首為最優”。從藝術風格來說,超曠的情思,排奡的筆鋒,確是逼近蘇軾的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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