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詩詞鑒賞《張巡·守睢陽作》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接戰春來苦,孤城日漸危。
合圍侔月暈,分守若魚麗。①
屢厭黃塵起,時將白羽揮。②
裹瘡猶出陣,飲血更登陴。③
忠信應難敵,堅貞諒不移。
無人報天子,心計欲何施!
【注釋】 ①月暈 (yun):環繞月亮周圍的光氣。魚麗 (li): 軍陣名。《左傳·桓公五年》: “秋,王以諸侯伐鄭,鄭伯御之。……祭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陳 (陣)。先偏后伍,伍承彌縫。”杜豫注:“《司馬法》: 車戰二十五乘為偏,以車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彌縫闕漏也,五人為伍。此蓋魚麗陳 (陣) 法。”②白羽:指古代軍中主將用來指揮作戰的白色羽毛扇。《太平御覽》引裴啟 《語林》: “諸葛武侯與宣王在渭濱將戰,武侯乘素輿,葛巾,白羽扇,指揮三軍。三軍皆隨其進止。” 又 《晉書·陳敏傳》: “敏率萬余人將與卓戰,未獲濟,榮以白羽扇麾之,敏眾潰散。”③裹瘡: 亦作“裹創”,包扎傷口。《后漢書·吳漢傳》: “諸將謂漢曰: ‘大敵在前而公傷臥,眾心懼矣。’漢乃勃然裹創而起,椎牛餉士。” 《新唐書·張巡傳》: “積六旬,大小數百戰,士帶甲食,裹瘡斗。”“飲血”句: 描寫戰士們賈勇登城,浴血奮戰。飲血: 血淚滿面,流入口中,形容極度悲憤。《文選·李陵 〈答蘇武書〉》: “天地為陵震怒,戰士為陵飲血。”李善注: “血即淚也。”陴 (pi): 城上女墻,上有孔穴,可以窺外。
【鑒賞】 此詩作于至德二年 (757),睢陽城已危在旦夕。睢陽是唐朝江淮庸調的通道,安祿山必欲攻占,以切斷大唐命脈,其子安慶緒于當年春正月率所部攻睢陽。守將許遠向張巡告急,時張巡在寧陵,即引兵入睢陽,與許遠堅守危城,血戰至冬,《新唐書》云: “巡蔽遮江淮沮賊勢,天下不亡,其功也。”此役牽制大量賊軍,對戰局起了重大作用。《舊唐書》云: “巡死三日而救至,十日而賊亡。”此詩不僅表現了作者誓與睢陽共存亡的英雄氣概,而且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苦戰的慘烈。
開首兩句交代戰局態勢,點明守軍處境。簡潔明了,不事藻繪。接下來一聯,描寫雙方攻守形勢。“侔” 是相等之義,謂賊軍團團包圍,其嚴密猶如月暈,而守軍則分兵以古代的魚麗戰陣抗御。形象鮮明,承轉有力。然后再用兩聯具體描寫戰事。“黃塵”,乃賊兵進攻時揚起的塵土,象征敵人的囂張氣焰,但在英勇的守軍面前,無非如揚沙弄塵,每每碰壁而回。后一句 “時將白羽揮”,使守將指揮若定的身影躍然紙上。張巡 《謝加金吾表》有云: “臣被圍四十七日,凡一千八百余戰。” 由此可知,到寫此詩時,又不知擊退賊兵幾百次進攻。當時戰斗的殘酷程度以及守軍生活的慘絕人寰,《舊唐書》和《新唐書》均有所記載,遠非今人所能想象。那些血與火的日日夜夜如何熬過來,挺過來,不親歷其境者是永遠也感受不到的。作者用 “屢厭”、“時將”,大筆如椽,視賊酋如糞土的英雄之氣,報效國家而置生死于度外的拳拳之忠,以及力挽狂瀾的雄才大略,無不力透紙背。戰士們 “裹瘡猶出陣,飲血更登陴”,前仆后繼,頑強戰斗,可歌可泣。
此時此刻,精通戰陣的作者不會不明白守軍所處的險境。《新唐書》詳細記載了張巡遣南霽云夜縋出城,殺破重圍,求援于賀蘭進明和許叔冀等大員而遭拒絕之事。賀蘭進明居然說: “睢陽存亡已決,兵出何益?”并大張筵樂,留宴南霽云。南罷宴斥罵,聲淚俱下,斷指設誓而返。《舊唐書》謂: “城中守將知救不至,慟哭累日。”可知此時作者已抱定舍生取義的決心。詩末四句,既是自勵,亦是慨嘆。先謂自己忠于國家,又能取信于兵士,應是不可戰勝的; 繼而謂不論出現什么情況,自己的堅強意志絕不會動搖。但這耿耿忠心又有誰能代為上達君主呢?糧盡援絕,軍士死傷如積,敵焰正熾,我又何以報效國家呢?
全詩洋溢著慷慨悲壯的氣氛,語言質樸,感情真摯,催人淚下。這是殺身成仁的英雄寫下的英雄詩篇,浩然正義激蕩于字里行間,千百年來震撼著無數讀者的心靈。
文章作者:王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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