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先生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在行為和精神上特立獨行,清明而自守,硬起脊梁筆直地走自己要走的路。錢先生在世的時候,多次拒絕和傳媒的合作,不喜歡為名利拋頭露面。慢慢地,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錢先生這個人就被“魔化”了。人們越來越覺得他神秘叵測,越來越覺得他難以琢磨。人們漸漸地習慣把錢先生當作“魔鏡”中的一個影像,當他們再次翻轉這面“魔鏡”的時候,竟然發現在這面“魔鏡”的背面寫著這樣一行字:做完整的人,過沒有一絲一毫奴顏和媚骨的生活。
知識分子大多都有過這樣的遭遇,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遭受了外界太多的批評、打擊和挫折,于是奮發向上的熱情就被壓制和封殺了。他們既對失敗惶恐不安,又對失敗習以為常,漸漸地就養成了懦弱、猶疑、狹隘、自卑、孤僻、害怕承擔責任、不思進取、不敢拼搏的性格。
但在錢先生看來,人要做完整的自己,“書囊應滿三千卷,人品當居第一流”,要守住自己的思想家園,保持著自己的個性尊嚴。錢先生是這樣想的,他也是這樣做的。
20世紀80年代初,錢先生曾翻閱了一本書籍,翻了幾頁之后,就下斷語說,寫這本書的人肯定沒有看過原著。他慧眼如炬,語言犀利,讓當時寫這本書的人沒處躲也沒地藏。“四人幫”橫行之時,文藝界遭到了巨大的沖擊,很多的文人敢怒卻不敢言。可是,錢先生就是一個特例,在一次會議上,王洪文無中生有地對一些學者們進行了大肆攻擊,說那些學者們是毒草,需要及時拔除。當時會場上有些人都坐不住了,人群中也有輕微的騷動,他們雖然憤怒,但是卻沒有人敢站出來。這時候,錢先生突然站了起來,他當面反駁了王洪文的說法,駁得對方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會還沒開完,王洪文就被錢先生氣得提前離開了。后來,也是因為這件事錢先生受到了打壓。“四人幫”授意有關方面讓錢先生就這件事情寫檢查,可錢先生不僅沒寫檢查,反而回了對方一句話:“要檢查沒有,錚錚鐵骨倒是有一副!”到了最后,這事也就只有不了了之。
不管外界的風云如何變幻,錢先生始終都安如泰山、鍥而不舍地守著自己的“小攤子”。他埋頭做學問,從不虛度光陰。他用半輩子寒窗的寂寞堅守著自己獨特的品性,做完整的自己,不過一絲一毫違心的生活。
著名作家柯靈在他的《墨磨人》序言中,說過這樣一段話,“文學生涯,冷暖酸甜,休咎得失,際遇萬千。象牙塔,十字街,青云路,地獄門,相隔一層紙。我最向往這樣的境界:只問耕耘,不問收獲,清湛似水,不動如山,什么疾風驟雨,嬉笑怒罵,桂冠榮名,一例處之泰然。但這需要大智慧大學問,不是隨便什么人能夠企及的。”錢先生就是一個達到這種境界的人,錢先生一生都在不斷迎接新的挑戰。動蕩的環境,宗派的成見,世俗的挑戰以及對榮譽的挑戰,但錢先生卻如駕輕舟,擊浪中流,容與自在,他以靜穆對喧囂,以冷峻對狂熱。做個完整的人,做個隨心所欲的人,不被世俗所羈絆,這便是錢先生對自己人生的解釋。
平凡的人也可以過不平凡的生活。錢先生的超然風骨和他的學術追求構成了完整的人生,可能此時的我們沒有辦法實現如錢先生那樣巨大的成就,但是我們卻能像錢先生那樣去做一個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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