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林逋詩后①

吳儂生長湖山曲，呼吸湖光飲山綠。

不論世外隱君子，傭兒販婦皆冰玉②。

先生可是絕俗人，神清骨冷無由俗。

我不識君曾夢見，瞳子瞭然光可燭③。

遺篇妙字處處有，步繞西湖看不足④。

詩如東野不言寒⑤，書似留臺差少肉⑥。

平生高節已難繼，將死微言猶可錄。

自言不作封禪書⑦，更肯悲吟白頭曲⑧？

我笑吳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⑨。

不然配食水仙王，一盞寒泉薦秋菊⑩。

①元豐八年（１０８５）作。林逋（９６７～１０２８），字君復，杭州人，隱居西湖孤山，二十年不入城市，不娶，植梅養鶴，有“梅妻鶴子”之稱。卒謚和靖先生。

②“吳儂”四句：紀昀曰：“起手如未睹佛像，先現圓光。”（《紀批》）汪師韓曰：“將以稱美林逋，乃至謂吳儂之傭販皆如冰玉，深一層說入，而林之神清骨冷，其為高節難繼處，不待羅縷矣。”（《韓評》）吳儂，泛指吳人。

③“瞳子”句：《孟子·離婁》上：“胸中正，則瞳子瞭然。”

④“遺篇”二句：查注引《隆平集》：“林逋喜為詩，澄淡峭特多奇句，既就稿，輒棄之，好事者往往竊記，所傳尚三百余首。”

⑤東野：唐詩人孟郊，字東野。蘇軾《祭柳子玉文》：“元輕白俗，郊寒島瘦。”

⑥留臺：李建中，蜀人，掌西京留司御史臺，善真、行書，人稱李西臺。《宋史》有傳。此云書法似李建中而較瘦勁。

⑦“自言”句：蘇軾自注：“逋臨終詩云：‘茂陵他日求遺草，猶喜初無封禪書。’”封禪書，漢司馬相如病危時所寫遺稿，見《漢書》本傳。

⑧白頭曲：《西京雜記》三：“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林逋終身不娶，故此處以“更肯”否定之。肯：豈肯。

⑨祠堂：《西湖游覽志》二：“林逋墓，在孤山之陰……題詩云：‘湖外青山對結廬，墳前修竹亦蕭疏。’”

⑩“不然”二句：作者自注：“湖上有水仙王廟。”紀昀評曰：“結得夭矯”，“修竹、秋菊，皆取高潔相配，不圖趁韻”。（《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