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漸覺芳郊明媚）

【原詞】

漸覺芳郊明媚①，夜來膏雨②，一灑塵埃。滿目淺桃深杏③，露染風裁④。銀塘靜、魚鱗簟展⑤，煙岫翠、龜甲屏開⑥。殷晴雷⑦，云中鼓吹，游遍蓬萊⑧。

徘徊。隼旟前后⑨，三千珠履⑩，十二金釵?。雅俗熙熙，下車成宴盡春臺?。好雍容、東山妓女?，堪笑傲、北海尊罍?。且追陪，鳳池歸去，那更重來?。

【注釋】

①漸覺：漸漸感覺到。芳郊：京郊的景色。明艷：明麗、絢麗多彩。

②膏雨：滋潤農作物的及時雨，即春雨。古有諺語“春雨貴如油”，故稱春雨為膏雨。膏，油脂，這里可理解為滋潤。

③滿目淺桃深杏：放眼看去入目的都是淺色的桃花和深色的杏花。因為桃花顏色相對淺淡，故稱淺桃；而杏花顏色相對深艷，因此稱深杏。

④露染風裁：露水將它們染色，春風為它們裁衣。

⑤“銀塘”句：池塘的波紋漣漪，如魚鱗閃爍，竹席鋪展。銀塘，水塘在陽光照耀下泛著銀光，故稱銀塘。魚鱗，形容水波的形狀好像魚鱗一樣。簟（diàn）展，把卷著的竹席慢慢展開。簟，坐臥用的竹席。

⑥煙岫（xiù）：指云霧繚繞的山峰。龜甲：指地面隆起的像龜背一樣的丘陵。

⑦殷（yǐn）：象聲詞，震動的聲音。晴雷：晴天之雷。殷晴雷，指鼓樂聲如雷聲一樣洪亮。

⑧蓬萊：古代傳說中的三仙山之一，這里比喻京郊外的山美麗得就好像蓬萊仙境一樣。

⑨隼旟（yú）：畫有隼鳥的旗幟，古時為州郡長官所建。《周禮·春官·司常》：“鳥隼為旟，龜蛇為旐……州里建旟，縣鄙建旐。”

⑩三千珠履：戰國時春申君三千門客所穿之鞋均綴有明珠，以顯示其門口眾多且豪奢。后多用來代指賓客或門客。

?十二金釵：《玉臺新詠》卷九《詩詞二首》其二：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金釵十二行”本用來形容女子頭上金釵之多，后以“金釵十二”或“十二金釵”來形容美女眾多。

?“雅俗”兩句：初到任便宴請賓客，雅士和俗子其樂融融，如登春臺。雅俗是雅士俗子。熙熙，其樂融融的樣子。下車，出自《禮記·樂記》：“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后于薊，封帝堯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投殷之后于宋。”后人因此將剛到任、剛即位為下車。

?雍容：儀態溫文爾雅。東山妓女：東山，位于今浙江上虞西南，謝安曾居住于此。《世說新語·識鑒》中曾言：“謝公在東山畜妓，簡文曰：‘安石必出，既與人同樂，亦不得不與人同憂。’”后用來表述攜妓女而游。

?笑傲：戲謔不敬。北海尊罍（léi）：北海，東漢末文學家孔融曾擔任北海相，有“孔北海”之稱。他曾反對曹操禁酒，而頌酒之德，常嘆曰：“座上客恒滿，尊中酒不空，吾無憂矣。”尊罍，酒杯。罍，尊之大者也。后世詩人常以“東山妓女”與“北海尊罍”對舉。

?鳳池歸去，那更重來：此句承接上句而言，意為自己必須把握機會，及時追隨孫知州。否則一旦知州入朝升官，哪里還會回到杭州。

【譯文】

不知不覺間，京郊的景色已經變得絢麗多彩。昨夜下了一場春雨，灑濕凡塵。滿眼都是淺色的桃花和深色的杏花，露水為它們染上了顏色，春風為它們裁剪了衣裳。池塘的波紋漣漪，如魚鱗閃爍，竹席鋪展。云霧繚繞的山峰已經染上綠色，龜背一樣的丘陵就像孔雀開屏一樣的美麗。權貴們郊游的樂隊吹起鼓樂，聲音如雷，在云霧間環繞。京郊外的山就好像蓬萊仙境一樣美麗。

游人徘徊留戀在畫有隼鳥的旗幟周圍。門客、美女眾多，您初次到任便宴請賓客，雅士和俗子，其樂融融，如登春臺。您多么嫻雅從容，如同東晉的謝安攜妓女而游，您可以笑傲孔北海，和他一樣極善飲酒賦詩。姑且讓佳人美酒陪伴吧！我相信他日鳳池歸去，就再也沒有機會重游此處了。

【賞析】

這是一首投獻詞。所投之人乃杭州知州孫沔（miǎn），這首詞與柳永的另一首詞《早梅芳·海霞紅》屬性相同。從“下車成宴盡春臺”一句推測，這首詞應當作于至和元年（1054年）春孫沔初任杭州之時。

詞的開篇描寫了雨后風景宜人的春日之景。詞人專門將“芳郊”置于一場春雨之后，那時天是清澈的，地面是濕潤的，天地之間，空氣清朗，沒有一絲濁氣。之后又描寫了桃花杏花，花朵爭相開放，花瓣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讓人感覺心曠神怡。隨后，詞人將視角轉到了湖面上面，銀白色的湖面，波光粼粼；煙云里的遠山如同畫屏。之后，詞人更是別出心裁地在一片寂靜中用一聲驚雷打破了這片平靜。

下片開始轉向對人的描寫。剛剛就任的知州，隼旟高揚，門客眾多，美女成行，好不氣派。之后又選取謝安東山攜妓的風流倜儻以及孔融一醉方休的豪邁，來樹立知州的形象。末句用自己的謙卑來襯托出知州的偉岸，寫得恰如其分，同時也能讓讀者清楚他要表達的潛在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