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八聲甘州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rǎn）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miǎo）邈（miǎo），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颙（yóng）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zěn）知我、倚闌干處，正恁（nèn）凝愁！

【題解】《八聲甘州》，初為唐玄宗時教坊大曲，后用為詞調，因前后八韻故為“八聲”。作者出身士族家庭，從小接受儒家思想，有求仕用世之志。因天性浪漫而又有音樂才能，適逢北宋安定統一、城市繁華、首都歌樓妓館林林總總被流行歌曲吸引，樂與伶工、歌妓為伍，初入世竟因譜寫俗曲歌詞遭致當權者挫辱而不得伸其志。于是浪跡天涯，用詞抒寫羈旅之志和懷才不遇的痛苦憤懣。《八聲甘州》即此類詞的代表作，被蘇軾稱贊其佳句為“不減唐人高處”。據詞中“想佳人”“識歸舟”等語，既可以看做是詞人離家思親，也不排除為伶工演唱而作的可能性。

【注釋】1.瀟瀟：雨聲急驟。2.凄緊：形容秋風寒冷蕭瑟。3.關河：山河。4.殘照：夕陽照射。5.是處：到處。6.紅衰翠減：花朵調零，綠葉枯萎。7.苒苒：漸漸地，時光消逝。8.物華休：美好的景致已不復存在。9.淹留：久留。10.颙：抬頭。11.天際識歸舟：多少次將遠處來的船誤認作是丈夫的歸舟。12.爭知：怎知。13.恁：如此，這樣。14.凝愁：愁思凝結難解。

【賞讀提示】此詞通過登高遠望所見，抒發了詞人漂泊江湖的愁思和仕途失意的悲慨，寫出了封建社會知識分子懷才不遇的典型感受。上片純寫景，這在慢詞長調中是不多見的。它取樓頭放眼遠望的角度，全方位地攝取鏡頭，畫面開闊高遠，秋情秋景融為一體，將古今才人失意之悲寄托于自然界美好事物的衰謝銷亡之中。縱觀全詞，非獨結尾統攝全篇，上下片十八句無不涇渭分明，絲絲入扣。

此詞不以柔婉見長，所以誦讀時應以沉雄之魄、清勁之氣表現出奇麗之情，將志士悲慨與兒女柔情高度凝結，體現剛柔相濟的藝術美。其中幾個用單字去聲作為句首領頭字的，如“對”“漸”“望”“嘆”“誤”等用于開篇與轉折處，骨節靈通，強而有力，頓挫響亮，尤其要表現得如點睛之龍破壁而飛，顯出節奏之美。

【斷句頓挫建議】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

【推薦名句】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