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議國是》原文|注釋|賞析|譯文
臣竊以和、戰、守,三者一理也。雖有高城深池,弗能守也,則何以戰?雖有堅甲利兵,弗能戰也,則何以和?以守則固,以戰則勝,然后其和可保。不務戰、守之計,唯信講和之說,則國勢益卑,制命于敵無以自立矣!
景德中2,契丹入寇3,罷遠幸之謀4,決親征之策,捐金幣三十萬而和約成5;百有余年,兩國生靈,皆賴其利,則和、戰、守,三者皆得也。靖康之春6,粗得守策,而割三鎮之地,許不可勝計之金幣以議和,懲劫寨之小衄而不戰7,和與戰兩失之。其冬,金人再寇畿甸8,廷臣以春初固守為然。而不知時事之異,膠柱鼓瑟9,初無變通之謀10,內之不能撫循士卒,以死捍賊11,外之不能通達號令,以督援師。金人既登城矣,猶降和議已定之詔,以款四方勤王之師12,使虜得逞其欲。凡都城玉帛子女,重寶圖籍,儀衛輦輅13,百工技藝,悉索取之,次弟遣行;及其終也,劫質二圣,巡幸沙漠14,東宮、親王、六宮、戚屬、宗室之家15,盡驅以行。因逼臣僚易姓建號16。自古夷狄之禍中國17,未有若此之甚者。是靖康之冬,并守策失之,而卒為和議所誤也。
天佑有宋18,必將有主,故使陛下脫身危城之中19,總師大河之外20;入繼大統,以有神器21。然以今日國勢揆之靖康之初22,其不相若遠甚。則朝廷所以捍患御侮,敉寧萬邦者23,于和、戰、守當何所從而可也。
臣愚,雖不足以知朝廷國論大體24,然竊恐猶以和議為然也。何哉?二圣播遷,陛下父兄沈于虜廷,議者必以謂非和則將速二圣之患,而虧陛下孝友之德,故不得不知。臣竊以為不然。夫為天下者不顧其親;顧其親而忘天下之大計者,此匹夫之孝友也。昔漢高祖與項羽戰于榮陽、成皋間,太公為羽軍所得,其危屢矣。高祖不顧,其戰彌勵25。羽不敢害,而卒歸太公。然則不顧而戰者,乃所以歸太公之術也。晉惠公為秦所執,呂郁謀立子圉26以靖國人27,其言曰:“失君有君,群臣輯睦28,甲兵益多,好我者勸29,惡我者懼,庶有益乎!”秦不敢害,而卒歸惠公。然則不恤敵國而自治者30,乃所以歸惠公之術也。今有賊盜于此31,劫質主人,以兵威臨之,則必不敢加害;以卑辭求之,則所索彌多,往往有不可測之理。何則?彼為利謀,陵懦畏強32,而初無惻隱之心故也。今二圣之在虜廷,莫知安否之審33, 固臣子之所不忍言;然吾不能逆折其意34,又將墮其計中。以和議為信然,彼必曰割某地以遺我,得金幣若干則可;不然,二圣之禍,且將不測。不予之,是陛下之忘父兄也;予之,則所求無厭。雖日割天下之山河,竭取天下之財用,山河財用有盡,而金人之欲無窮,少有釁端35,前所與者。其功盡廢,遂當拱手以聽命而已36。昔金人與契丹二十余戰,戰必割地厚賂以講和;既和,則又求釁以戰,卒滅契丹。今又以和議惑中國,至于破都城,滅宗社37,易姓建號,其不道如此。而朝廷猶以和議為然,是將以天下畀之敵國而后已38!臣愚,竊以為過矣。
為今之計,莫若一切罷和議39,專務自守之策,而戰議則姑俟于可為之時。何哉?彼既背盟而劫質,地不可復予;惟以二圣在其國中,不忍加兵,俟其入寇,則多方以御之;所破城邑,徐議收復。建藩鎮于河北、河東之地40,置帥府要郡于沿河、江淮之南,治城壁,修器械,教水軍,習車戰:凡捍御之術,種種具備,使進無抄掠之得41,退有邀擊之患42,雖則時有出沒,必不敢深入而憑陵43。三數年間,生養休息,軍政益修,士氣漸振,將帥得人,車甲備具;然后可議大舉,振天聲以討之44,以報不共戴天之仇,以雪振古所無之恥45。彼知中國能自強如此, 豈徒不敢肆兇,而二圣保萬壽之休46,亦將悔禍率從47,而鑾輿有可還之理48。倘舍此策,益割要害之地,奉金幣以予之,是倒持太阿,以其柄授人,藉寇兵而資盜糧也。前日既信其詐謀以破國矣49,今又欲蹈覆車之轍以破天下, 豈不重可痛哉50!
或謂強弱有常勢,弱者不可不服于強。昔越王勾踐卑身重賂以事吳,而后卒報其恥。今中國事勢弱矣,盍以勾踐為法51,卑身重賂以事之,庶幾可以免一時之禍,而成將來之志乎?臣以為不然。夫吳伐越,勾踐以甲盾三百棲于會稽52,遣使以行成53,而吳許之。當是時,吳無滅越之志,故勾踐得以卑身厚賂以成其謀,枕戈嘗膽以勵其志,而卒報吳。今金人之于國家何如哉?上自二圣東宮,不逮宗室之系于屬籍者弘4,悉驅之以行;而陛下之在河北,遣使降偽詔55,以宣召求之,如是其急也,豈復有恩于趙氏哉?雖卑身至于奉藩稱臣,厚賂至于竭天下之財以予之,彼亦未足為德也,必至于混一區宇而后已。然則今日之事,法勾踐嘗膽枕戈之志則可,法勾踐卑身厚賂之謀則不可。事固有似是而非者,正謂此也。
然則今日為朝廷計,正當歲時遣使以問二圣之起居56,極所以崇奉之者。至于金國,我不加兵,而待其來寇,則嚴守御以備之。練兵選將,一新軍律。俟我國勢既強,然后可以興師邀請57。有此武功,以俟將來,此最今日之上策也。
古語有之曰:愿與諸君共定國是。夫國是定,然后設施注措58,以次推行。上有素定之謀59,下無趨向之惑,天下之事不難舉也。靖康之間,惟其國是不定,而且和且戰,議論紛然,致有今日之禍;則今日之所當監者60,不在靖康乎?臣故陳守、戰、和三說以獻。伏愿陛下斷自淵衷61,以天下為度,而定國是,則中興之功可期矣。取進止62。
【注釋】 1議國是:議論國家的正確策略。此篇是作者任宰相時,上給高宗的十篇奏議中的第一篇。 2景德:北宋真宗趙恒年號(1004——1007)。 3契丹:東北的少數民族,時建有遼國。 4幸:皇帝出游稱“幸”。遠幸之謀,指契丹入侵時,有人曾主張遷都金陵或成都。 5金幣三十萬:真宗與契丹所訂“澶淵之盟”,約定每年給契丹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6靖康元年(1126)正月,金兵南侵至黃河北岸,欽宗守住汴京,與金人議和,答應每年獻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各萬頭、緞百萬匹,割讓中山、太原、河間三鎮之地。 7懲:懲戒。衄(nu女去聲):挫敗。姚平仲曾以步騎夜襲金營,失利,宋從此罷戰講和。 8畿甸:京城附近地區。靖康元年十一月,金人再次南侵進攻汴京,攻破城池,劫掠徽、欽二帝,中原淪陷。 9膠柱鼓瑟:瑟彈奏前,須轉動弦柱以調整音高,若用膠將弦柱粘住,則無法調音。喻固執拘泥,不知變通。 10初:全然,完全。 11捍:抵御。 12款:延緩。勤王:為王事勤勞,指起兵救援王朝。 13儀衛:儀仗和侍衛。輦輅(lu路):皇帝的車子。 14巡幸:皇帝出巡外地稱“巡幸”。此乃被俘北去,言巡幸,是諱飾之詞。 15東宮:指太子,古代太子住東宮。 16易姓建號:徽、欽二帝降后,金主逼迫宋臣立張邦昌為傀儡皇帝,建國號楚。 17夷狄:泛指少數民族。18有宋:即宋王室。“有”是名詞詞頭。 19脫身危城:金兵圍汴京時,趙構不在京城,未被俘,故云。 20大河之外:趙構以河北兵馬大元帥,駐軍相州(今河南安陽),其地相對汴京來說,在黃河以北,故稱“大河之外”。 21神器:指帝位,政權。 22揆:比擬,較量。 23敉(mi米)寧:安撫。 24國論:國家大計。 25勵:更加起勁。26春秋時,晉、秦二國在韓原(今陜西韓城西南)交戰,晉惠公被秦國抓走,晉臣呂甥等謀,另立惠公的兒子圉(yu迂)為君。 27靖:安定。28輯睦:和睦。 29勸:鼓勵。 30恤敵國:指望敵國體恤。31今:假設連詞。 32陵:欺侮。 33審:詳細情況。 34逆:迎頭,預先。 35釁端:事端,爭端。 36拱手:兩手抱合于胸前,以示恭敬。 37宗社:宗廟與社稷,代指國家。 38畀(bi必):給予。39一切:一概,完全。 40藩鎮:拱衛國家的重鎮。河北、河東,宋所設置的路名。 41抄掠:搶掠。 42邀擊:攔擊。 43憑陵:侵擾,侵凌。 44振天聲:出征時的鐘鼓之聲震天。 45振古:自古。46休:福。 47悔禍:后悔從前的為禍。率從,順從。 48鑾輿:皇帝的車子,上裝有鑾鈴(鳴聲似鸞鳥之鈴),此以代徽宗、欽宗。 49國:都城。 50重(chong蟲):不止一層。 51盍:何不。 52甲盾:指披甲持盾的戰士。會稽:越國山名(在今浙江紹興縣)。 53行成:求和。 54逮:及,到。屬籍:族籍。 55遣使降偽詔:金兵圍汴京時,趙構率兵從相州奔向澶淵,想解除京城之圍,金人為了一網打盡,曾派人誘召他到金營。 56歲時:每年的四時。 57邀請:指提出要求。58設施注措:指國家應該設立、施行、措置的大小事情。 59素定之謀:已經定好不變的策略。 60監:古“鑒”字,鏡子。當監,應該引以為鑒戒。 61淵衷:見識深遠之心。 62取進止:當時奏議結尾的套語,意為以上所言,是采用還是不采用,取決于皇上,請皇上決定辦理。
【今譯】 臣下我私自認為和、戰、守,這三者從道理上說是統一的。即使有高高的城墻,深深的護城河,如果不能守,那么依憑什么來作戰呢?即使有堅固的鎧甲,鋒利的兵器,如果不能戰,那么依憑什么來言和呢?守起來則堅不可破,戰起來則勝券在握,這樣之后和局才可保住。不努力從事戰、守的籌劃,只聽信講和的意見,那么國勢會日益卑弱,命運會被敵人控制,以至于沒有辦法自立!真宗景德年間,契丹入侵,朝廷否定了遷都的計議,決定了御駕親征的策略,以每年給契丹銀兩、布匹共三十萬的條件,訂立了和約;一百多年來,兩國的老百姓都賴此得到好處,這便是和、戰、守三者都適得其宜。靖康元年春天,粗疏地看,守的策略是成功了,但是割讓中山、太原、河間三鎮之地,答應進貢數不清的金銀布匹來議和,并且因劫寨小小失利而畏懼不戰,和與戰兩方面都失敗了。那年冬天,金人再次入侵京城一帶,朝廷大臣把春初的固守看成正確的辦法,而不知時勢已發生變化,膠柱鼓瑟,全然沒有變通的計策,對內不能安撫士卒,使他們拼命抵御敵人,對外不能號令傳達到各地,以督促各路援京的軍隊。金人已經登城,還發布和議已定的詔書,來延緩四方救援部隊的行動,使敵人得以實現他們的欲望。凡都城中的珠玉絹帛,壯男少女,稀世之寶,圖冊書藉,儀仗侍衛和御用車輛,各種工匠藝人,金人全部予以掠取,依次送往北方;到最后,又劫持徽、欽二帝當人質,挾迫他們遠涉沙漠,同時還將太子、親王、六宮嬪妃、親戚、皇室同族人員,全部驅往金國。于是便逼迫宋臣立新姓皇帝,建新國號。自古以來夷狄侵害中國,還沒有象這樣厲害的。由此可知,靖康元年的冬天,連固守的計策也失敗了,而最終被和議之策所坑害。
上天保佑宋朝,宋室一定會有新主。所以使陛下您沒有進入危城,得以脫身,在黃河之北統領軍隊,入朝繼承帝位,擁有政權。然而以今天的國勢與靖康初年相比,已經遠遠地趕不上了,那么朝廷用來抗敵御侮、安撫天下的策略,在和、戰、守三者之中應該選擇什么才可以呢?
臣下我愚笨,雖然不能夠懂得國家朝廷的根本大計,然而私下擔憂朝廷還會把和議當作正確的策略。為什么這樣說呢?徽、欽二帝流離遷徙,陛下的父兄沉淪于金賊的朝廷,商討國家大計的人一定認為如果不求和就會促成二圣的災難,從而虧損陛下孝敬父皇、友愛兄長的美德,因此不能不和。臣下我私下認為不是這樣。經營天下的人有時是不會顧念他的親人的,顧念親人而忘掉天下大計的做法,不過是一般平民的孝敬友愛罷了。從前漢高祖劉邦與項羽在滎陽、成皋一帶交戰,劉邦的父親太公被項羽的軍隊抓獲,幾次有生命危險。漢高祖不顧念這些,攻戰更加起勁。項羽不敢加害太公,最后還是將其送歸劉邦。這樣看來,那么不予顧念,只管進攻,才是用來使太公回來的辦法。晉惠公被秦國抓走,呂甥、郤乞等人商量,另立惠公之子圉為君,用來安定國人,他們的話是這樣說的:“失去了舊君,立出新主,群臣和睦,鎧甲兵器更多,與我們交好的受到鼓舞,仇恨我們的感到害怕,可能是有好處的呀!”秦國不敢加害惠公,最后還是將其送回晉國。這樣看來,那么不指望敵國體恤而致力于國內的治理,才是用來使惠公回國的辦法。如果這里有一位強盜,劫持主人當人質,用兵器對付他,那么一定不敢加害;但若用卑下的言辭哀求他,那么他所索求的東西會更多,往往有不可預料的情況。為什么會這樣呢?原因在于他的意圖是為了財利,欺軟怕硬,本來就沒有同情不忍之心。現在徽、欽二帝被拘禁在敵人那里,沒有誰知道他們安危的詳細情況,這確是人臣人子不忍心談論的,然而如果我們不能預先打消敵人的惡意,就又將落入他們的圈套中。把和議看作確實該采取的策略,金人一定會說,把某地割讓給我們,讓我們得到金銀絹帛若干,如此才可以;不這樣的話,二圣的災難,將不可預料。不給他們吧,這就是陛下忘記了父兄;給他們吧,那么他們的求索沒有止足。即使天天割讓天下的土地,取盡全國的財貨,土地與財貨畢竟是有限的,而金人的貪欲是無窮的,稍微有一點事端,以前所給的,全部要算白給,于是就只好拱手聽命罷了!從前金人與契丹打了二十多次仗,每戰一定要以割讓土地、多予財貨為條件來講和,已經講和了,就又尋找事端來開戰,最后消滅了契丹。現在金人又用和議迷惑中國,直到做出攻破都城、毀滅宗社、易姓建號等壞事,他們的不道德達到了這種地步i而朝廷還把和議當作正確的策略,這是要把天下送給敵國之后才罷休!臣下我愚笨,私下認為這是錯誤的。
制定今日的計策,不如徹底取消和議,專心致力于自守的策略,至于開戰與議和,則暫且等待可以那樣做的時侯。為什么要這樣呢?金人既然背叛盟約,劫掠二帝當人質,那么土地不能再給了;只是因為二帝在他們國中,我們不忍心用軍隊進攻,等他們一入侵,就多方進行抵御;被他們攻破的城邑,慢慢商量收復。在河北、河東兩路建立拱衛國家的重鎮,在沿河地帶、江淮之南設置元帥府及重點郡,整治城墻,修造武器,訓練水軍,練習車戰:所有抵御的辦法,種種具備,使敵人進攻則無搶掠的收獲,后退則有被攔擊的禍患,那么即使他們時常有舉動,也一定不敢深入腹地而任意侵凌。三至數年之間,保養民力,增殖人口,軍事政治日益強盛,士氣漸漸振作,將帥得到合適的人選,戰車鎧甲全部辦好;這樣之后可以商量開始大的行動,大張旗鼓地討伐他們,以報不共戴天之仇,洗刷自古以來所沒有過的奇恥大辱。他們得知中國能這樣自求強盛,豈只是不敢毫無顧忌地逞兇,從而使二帝得保長壽之福不致被殺,而且還將后悔從前的侵憂,歸順我們,徽、欽二帝也就有鑾駕回京的可能。倘若舍棄這種策略,一天接一天地割讓重要的地方,恭敬地拿著金銀絹帛給他們,這就等于倒拿著太阿寶劍,把劍柄交給敵人,又象是借武器給強盜、以糧食資助竊賊。從前既然相信他們的詐謀而導致都城被攻破,現在又想走翻過車的舊路斷送整個天下,豈不令人痛心加痛心嗎?!
有人說強弱有固定的不易改變的態勢,弱者不能不屈服于強者。從前越王勾踐降低身份,用豐厚的財貨來事奉吳國,后來終于報仇雪恥。現在中國的情勢已很弱了,為什么不以勾踐為榜樣,降低身份、多送財貨以事奉金人,或許可以避免目前一時的災禍,而成就將來的志向呢?臣下我認為這種意見不正確。吳國進攻越國,勾踐帶著三百戰士棲身會稽山,派遣使者去求和,吳國答應了。在那個時侯,吳國本來沒有滅掉越國的打算,所以勾踐能夠以降低身份、多送財貨的手段來實現自己的計策,以頭枕長戈、口嘗苦膽的方式來磨勵自己的志向,而終于向吳國報了仇。現在金人對我們的國家怎么樣呢?上自徽、欽二帝及太子,下至族譜上有名字的皇族成員,全部驅趕向北方;陛下您在河北的時侯,金人也曾派使者降偽詔,來宣召求取您,他們的急迫到了這個樣子,對趙姓皇室哪里還講恩情呢?即使降低身份到投降作他們的藩臣,厚送財貨到取盡天下所有給他們,他們也不會行德義,一定要到天下全被他們吞并統一之后才罷休。這樣看來,那么現在的事情,效法勾踐嘗膽枕戈的志向則可以,效法勾踐降低身份、多送財貨的策略則不行。事情本來有似是而非的情形,說的正是上述情況。
既然如此,現在為朝廷考慮,正應該春夏秋冬四季都派遣使者去問侯二帝的起居情況,使尊崇侍奉他們的禮節達到無以復加的穆度。至于金國,我們不主動出兵攻打,而等他們來入侵時,就以嚴密的守御防備他們。訓練士卒,挑選將帥,使軍隊紀律有全新的面貌。等到我國勢已強,這樣就可以興師起兵,向金人提出要求。建立這樣的武力基礎,等待將來的時機,這最為今日的上策。
古代有這樣的話:愿與諸君共同商定國家大計。國家大計一確定,然后各項具體的事情,按次序推行。上面有已經定好不變的策略,下面沒有無所適從的迷惑,天下的事情就不難辦了。靖康年間,正是因為國家大計不定,或和或戰,議論紛然,以至有今日的禍患;那么今天應當引為鑒戒的,不就在靖康嗎?臣下我因此陳述守、戰、和三說獻給您。我伏在地上希望陛下以見識深遠之心來加以斷決,把天下放在考慮之內,確定國家大計,那么宋朝的中興是可望成功的!所言行與不行,請陛下裁決。
【總案】 文章開門見山,總論和、戰、守三者關系,指出“惟信講和之說”的害處,托出全篇綱領,言簡意駭。后面即以和、戰、守為軸心展開論述。先分析景德年間和靖康年間三次戰事的得失,總結歷史的經驗教訓;最后落腳到眼前策略的選擇,批駁主和派“不得不和”“法勾踐”等謬論,提出自己的正面主張,有破有立。破時或征引歷史事實,或自為譬喻,皆能揭示事物本身的辯證法,切中肯綮,雄辯地說明問題,使謬論無以立足;立時既從正面說明如此做的好處,又從反面指出不如此做的壞處,正反結合,使自己的主張立得住,令人信服。文章見識卓越,剖析詳明,說理透徹,邏輯性強,很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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