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韓荊州書
李白(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綿州昌隆(今四川江油)人,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靜寧西南),一說生于安西都護府所屬碎葉(今吉爾吉斯斯坦托克馬克)。少年時代即廣泛閱覽百家典籍,善吟詩作賦,并好任俠。二十五歲起,離蜀漫游各地,漸以詩名揚海內。天寶初,入長安,翰林供奉,雖受唐玄宗禮遇,但政治上不受重視,并遭權貴讒毀,不到兩年便出京漫游。安史之亂中,曾為永王李璘幕僚。璘失敗后受牽連,流放夜郎,中途遇赦東還。晚年漂泊困頓,卒于當涂(今屬安徽)。詩風雄奇奔放,感情充沛,語言自然流暢,飄逸多變,充滿積極的浪漫主義精神,散文亦體現這一風格,對后世影響深遠。有《李太
白集》。
與韓荊州書
白聞天下談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豈不以有周公之風,躬吐握之事,使海內豪俊奔走而歸之,一登龍門,則聲譽十倍,所以龍盤鳳逸之士,皆欲收名定價于君侯。愿君侯不以富貴而驕之,寒賤而忽之,則三千賓中有毛遂,使白得穎脫而出,即其人焉。
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遍干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雖長不滿七尺,而心雄萬夫。王公大人,許與氣義。此疇曩心跡,安敢不盡于君侯哉?
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動天地,筆參造化,學究天人。幸愿開張心顏,不以長揖見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縱之以清談,請日試萬言,倚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權衡,一經品題,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云耶?
昔王子師為豫州,未下車,即辟荀慈明;既下車,又辟孔文舉。山濤作冀州,甄拔三十余人,或為侍中、尚書,先代所美。而君侯亦薦一嚴協律,入為秘書郎,中間崔宗之、房習祖、黎昕、許瑩之徒,或以才名見知,或以清白見賞。白每觀其銜恩撫躬,忠義奮發,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諸賢腹中,所以不歸他人,而愿委身國士。儻急難有用,敢效微軀。
且人非堯舜,誰能盡善?白謨猷籌畫,安能自矜?至于制作,
積成卷軸,則欲塵穢視聽。恐雕蟲小技,不合大人。若賜觀芻蕘,
請給紙墨,兼之書人,然后退掃閑軒,繕寫呈上。庶青萍、結綠,長價于薛、卞之門。幸推下流,大開獎飾,惟君侯圖之。
說明
韓朝宗是唐朝的地方高級官員,握有舉善糾惡之大權,且熱心獎掖人才,在士流中極負盛名。身負青云之志、久欲兼濟天下的李白,上書自薦,謀施展鴻才之機,也是看中了韓朝宗在這方面的影響。一般干謁文字,最易作乞憐諛美之態。但李白此文,格調甚高,氣勢甚壯,絕無低首摧眉之狀。李白以簡潔懇切的語言,抒寫豪氣凌云的志向,字里行間自有飄逸之氣充盈激蕩。文章雖運用駢文形式,但一掃綺靡卑弱之習,顯得清新流暢,跌宕有致,感情奔放,神采飛揚,真有如李白飄逸豪放之性情化運其間。
集評
林云銘曰:文雖太白本色,然相其落筆時,胸中有勃然不可遏之氣,故語語皆占自己的地步。髯蘇稱其氣蓋天下,能使高力士脫靴殿上,可以此書決之也。永王璘迫脅,致有夜郎之放,朱晦翁謂詩人沒頭腦至此,后世相沿,皆以為病。論世尚友,吾益服髯蘇具眼矣。
——清·林云銘《古文析義》卷十
吳楚材曰:本是欲以文章求知于荊州,卻先將荊州人品極力抬高,以見國士之出不偶,知己之遇當急。至于自述處,文氣騷逸,詞調豪雄,到底不作寒酸求乞態。自是青蓮本色。
——清·吳楚材等《古文觀止》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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