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頎
朝聞游子唱離歌,昨夜微霜初渡河。
鴻雁不堪愁里聽,云山況是客中過。
關城曙色催寒近,御苑砧聲向晚多。
莫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蹉跎。
魏萬是作者的朋友,他比李頎晚一輩,從詩中看,兩人的情意十分密切。《唐詩紀事》說魏萬在上元初年登弟,這首詩大概寫于他去長安求取功名之前。詩中抒發了作者與好朋友分別時的復雜心情。
首句落筆點題,是說天亮了,離別的歌聲響起來了,點明送別的時間是在早晨。“昨夜微霜初渡河”緊承上句而來,詩人似乎這時才忽然發現:輕霜已經悄悄地渡過河來了!擬人手法的運用,使整個詩句驟然間有了幾分動感。“初”字,既寫出了時令的變化,也是詩人心理活動的外在顯現。好友相聚,其樂融融,雖在嚴冬也覺溫暖如春;而離別,卻總是充滿了那么多的涼意,于是他才在突然之間感到了寒冷,看到了微霜。這里的“初渡河”并不一定是實寫,也許秋霜早就降臨了,只是因為今日離別的悲涼才使他注意到了“霜”這一客觀世界中與心境之涼相對應的存在。從作者的耳中所聞(離歌)和眼中所見(微霜),我們不難想象他此時的感傷之情。同時,這一句也點明了送別時的季候——蕭瑟的深秋。
第三句是寫遠處傳來嘹唳的雁聲,這在滿懷愁緒的人聽來,倍覺肅殺凄涼。“不堪”二字,說明詩人的痛苦已達到了極致,經受不起外界的刺激了。大雁,秋天南去,春天北歸,行蹤無定,有似旅人。“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人為外物所累,就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而去忍受那不堪忍受的苦楚,所謂“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此處,作者緊扣魏萬的“游子”身份,寫出了離別的無可奈何。接著“云山況是客中過”是以自己的心情去體味對方。云山,本是令人向往的景致,而落寞失意的人,坐對云山,便會感到前路茫茫,黯然神傷。既為“客”,則一切都由不得自己,豈獨是美麗的風景呢?這一句既是寫魏萬,也包含著作者自己的人生感慨。“不堪”、“況是”兩個虛詞前后呼應,往復頓挫,情切而意深。
既明白了離別乃是人生之不可避免的事情,就該有勇氣正視它。五六兩句,便是詩人對朋友前路的殷殷矚望。關城,本是古代都城的防衛設施,這里借指京城,與“御苑”相呼應。涼秋九月,草木搖落,一片蕭索。本是寒氣使樹變色,但寒不可見而樹色可見,好象樹色帶來寒氣,見樹色而知寒近,好象是樹色把寒催來的。一個“摧”字,把平常景物寫得有情有感,十分生動。傍晚砧聲之多,為長安特有,“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詩人不用城關雄偉、御苑清華之類的壯觀來介紹長安,而是突出了傍晚的砧聲和知寒的樹色,這其中蘊含著作者對長安的獨特感受。魏萬前此,大概沒有到過長安,而李頎曾在那里“傾財破產”,歷經辛酸。砧聲使人想到寒冷,而“向晚”的砧聲更讓人覺得暮色蒼蒼,涼意侵膚。這里,作者用這些可感的意象暗示朋友:長安并不是一個熱情、明媚的所在。樹色、砧聲和前句中的微霜、鴻雁一起,構成了全詩蕭索、凄清的意境。
“莫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蹉跎”是五六句的進一步深化,詩人由對朋友的暗示轉為語重心長的囑咐。這里用“行樂處”三字虛寫長安,與上兩句中的樹色砧聲相呼應,一虛一實,恰恰表明了詩人的旨意。他諄諄告誡魏萬:長安雖是行樂處,但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不要把寶貴的時光,輕易地消磨掉,要抓住時機,成就一番事業。可謂情深意切。
這首詩以長于煉句而為后人所稱道。詩人把敘事、抒情、寫景結合在一起,極為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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