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瞻園登戒壇千佛閣
朱孝臧
春云深宿虛壇,磬初殘,步繞松陰雙引出朱闌。
吹不斷,黃一線,是桑乾。又是夕陽無語下蒼山。
此詞調名又叫《相見歡》。從題材說,這是一首登臨游覽之作。小序云:“同瞻園登戒壇千佛閣”。瞻園,指張仲焮,號次珊,有《瞻園詞》,故稱呼之。戒壇,為佛教僧徒傳戒進行宗教活動的場所。此處指寺名。在今北京西郊門頭溝區。千佛閣,為該寺供放佛像的一樓房。在一個春天的傍晚,作者偕同張仲焮登上戒壇寺千佛閣,遠望夕照中的桑干河及群山的景色。
詞的上片寫登臨。即寫作者與游伴登臨的季節、具體時間、地點。首句“春云深宿虛壇”說春天的云浮停在空空的戒壇上面,就像是貼得緊緊地睡在戒壇上。春云,點出季節在春天。宿,暗示時間已在傍晚。壇,指戒壇,這里也兼指千佛閣。云宿壇上,極言千閣地勢之高。“磬初殘”,寺中僧徒敲打銅磬的聲音剛剛停下。磬為僧徒所用的樂器,一般為銅制缽形。磬聲剛停,表明僧徒誦經之類佛事剛完畢。這是對上一句所暗示的時間進一步說明。“步繞松陰雙引出朱闌”寫人物出場。作者與游伴兩人攜手同行,漫步蹺過松陰,而走出大紅色的柵門。即從千佛閣殿堂內來到朱闌外,以便望遠。
下片寫望遠所見。先寫從千佛閣遠望所見的桑干河流域風貌。“吹不斷,黃一線,是桑乾”這三句是此詞寫景最出色的名句。桑干河是永定河的上游,在河北省西北部和山西北部。相傳每年桑椹成熟時河水干涸,故得名。它從群山萬壑中出來,奔流在廣闊的河北原野上,在夕陽的映照下,發出黃色的閃光,看上去象一條黃色的線。即使春風吹佛,也不能把它吹斷。“吹不斷”,似在說這條線的質地牢固堅韌,實即描繪桑干河蜿蜒曲折連綿不斷的景象。“黃一線”,從登臨者的視覺中河變成一條黃線,反襯出登臨地點千佛閣非常高。白居易《登香爐峰頂》詩:“江水細如繩。”也是用寫實的手法寫從高處看長江的視覺。而這首小令中作者還寫出了河水的黃色,畫出了它的特有的景色。最后作者還寫了從千佛閣所望見的群山。“又是夕陽無語下蒼山”,象往日一樣,這天傍晚夕陽仍是不聲不響地向青山落下。這末句中的“夕陽”與開頭一句中的“深宿”照應,都點明了登臨的時間,同時共同創造了傍晚的景象與氣氛。末句寫景中作者所抒發的感情較為含蓄。“無語”,寫夕陽,當然也是寫人。這就流露出一種留戀、惋惜的感情。末句的寫景自然會使讀者聯想到李商隱《登樂游原》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讓讀者在想象的天地中獲得美的享受。
這首小詞在句法上模擬南唐李煜的名作《烏夜啼》,可以對照鑒賞。李詞如下: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李詞與朱詞內容有別,前者寫離愁別恨以抒情為主;后者寫登臨游覽,以繪景著名。朱詞在抒情的鮮明與深刻上不及李詞。但朱詞在寫景上有其創造性,首先是將千佛閣與桑干河及群山置于同一畫面上,高閣、長河、群山、夕陽,配置得氣象闊大,不失為一種大手筆。其次,用詞注意色彩的調配。松陰、朱闌、黃一線、夕陽、蒼山,紅綠黃俱全,使全景構成一幅色彩絢麗的圖景。再次,作者注意煉字,如首句“宿”字,即點出時間,襯托出戒壇寺千佛閣之高,又將“春云”擬人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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