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毛滂·殢人嬌》毛 滂
毛 滂
雪做屏風,花為行帳①。屏帳里、見春模樣。小晴未了,輕陰一餉②。酒到處、恰如把春拈上③。
官柳黃輕④,河堤綠漲。花多處、少停蘭槳⑤。雪邊花際,平蕪疊幛⑥。這一段、凄涼為誰悵望。
臨宋元六景之雪景圖 【明】仇英 中國臺北故宮博物院
注釋 ①行帳:行軍或出游時所搭的帳篷。②一餉(xiǎng):同“一晌”,指短暫的時間,片刻。③拈(niān):拿。唐代口語稱拿酒杯吃酒為“拈酒”。④官柳:大道上的柳樹。⑤蘭槳:船槳。古詩文中的“蘭舟”“蘭槳”“蘭橈”等詞都是美稱,并非都是蘭木所作。⑥平蕪:草木叢生的平曠原野。
鑒賞 本詞作者毛滂的發妻趙英,是北宋名臣趙抃孫女。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18歲的趙英由趙抃做主嫁與時年20歲的毛滂。趙英為人知書達禮,溫柔賢惠,二人情感深篤。毛滂的愛情詞多是在旅途、節日、壽慶中表達對妻子的深切思念,感情溫馨纏綿,真摯深切,不同于宋詞中諸多逢場作戲之作。據今人周少雄《毛滂集·前言》所言,本詞是毛滂與趙英小別時作于行旅中的相思之作,當是作于二人婚后的十年間。
本詞寫相思,直接抒懷之處甚少,間接鋪陳渲染之處甚多。早春花開殘雪、小晴輕陰、輕柳河堤、蘭舟湖花、平蕪疊幛等意象營構出清疏淡淡的春景風光,含蓄地寄托著作者凄涼的相思之苦。上闋首三句采用比喻手法寫作者旅途中的情景,頗有以天為席、以地為蓋的瀟灑閑適意味。用屏風喻白雪乃是著眼于早春大地茫茫一片的色調,以行帳喻早春之花則是著眼于花朵點綴于茫茫大地上的圖景。雖然大地依然是白雪一片,充滿清冷之感,但作者于此間已經看到春天的“模樣”,感受到春意將臨的氣息,加上初晴與輕陰交替變化,把酒惹春愁,不禁恰好把春拈上。
下闋與上闋結構對稱,先寫作者于旅途中所見景致,最后以抒發對妻子的思念之情作結。官柳依舊輕黃乃是寫早春之疏冷,楊柳本容易勾起離別之意,此處“黃”字更加重了作者離別妻子的清苦。河堤綠漲,可見清波泛起,春風蕩漾,熱鬧中反襯出作者心情的清冷。花多處蘭舟稍停,但滿湖春色可與何人共賞?眼前情景越是熱鬧,則心中感傷越是沉重,放眼望去,滿眼俱是愁苦。“雪邊花際,平蕪疊幛”,作者獨自經歷多少孤獨與冷清,雖是清麗之景卻有凄涼之情。故下闋末句,點出全詞的主旨,情感達到高潮。作者在行旅途中,跋山涉水,柳黃春綠,凄涼究竟為誰而嘗?不為他人,只為愛妻。經此反問,真切流露出的情感化入此前清疏的景致中,畫龍點睛,意韻悠遠,全詞的境界自是被激活了。
全詞筆調輕捷,有民歌風味,語言流麗而平易,傳達出淡淡的情思和悠遠的氣韻。夫妻間的真摯,不用濃筆艷語,只需含蓄幽微地點染便已得平淡之真,此種手法與境界頗顯毛滂一貫疏淡灑脫的詞風。“風露冷、高樓誤伊等望”(毛滂《殢人嬌·約歸期偶參差戲作寄內》),“人間天上,一樣風光,我與君知”(毛滂《訴衷情·七夕》),作者對妻子的真切關懷和夫妻二人心意相通的相知相惜,更是此種風格的典范表達。(張偉特)
富春山居圖(局部)【元】黃公望 中國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鏈接 大晟詞派。徽宗崇寧四年(1105)設置大晟府,召集詞人樂師,審定古音古調,創制新樂,名大晟樂,按調填詞,名大晟詞。周邦彥于政和六年(1116)被任命為大晟府提舉。據王國維《清真先生遺事》考證,周邦彥的僚屬有徐伸、田為、姚公立、晁沖之、江漢、萬俟詠、晁端禮等多人。這些人形成了一個以周邦彥為旗幟的詞派,后人稱之為大晟詞派。這個詞派承花間之余風,其詞多歌頌升平、流連風月,但詞風典雅,音調諧婉,推敲字句,斟酌音律,講究章法,擅長鋪敘。開南宋中后期以姜夔為首的雅詞派、格律派之先河,大晟詞派詞人還創制大量引、近、慢等新腔新調,成為后人填詞的標本,為詞藝術的形成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據王兆鵬、劉尊明《宋詞大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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