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疏影》·姜夔

姜夔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慣胡沙遠(yuǎn)，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huán)、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dú)。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里，飛近蛾綠。莫似春風(fēng)，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

范成大贊賞姜夔的《暗香》、《疏影》兩首詞，于是贈以侍婢小紅。姜攜小紅歸吳興，過垂虹時，在大雪中賦詩： “自琢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很有點(diǎn)揚(yáng)揚(yáng)得意的神氣(事見《硯北雜志》下)。

本來這首詞并不難懂，也沒有寄托什么“君國之思”。作者只是明明暗暗地運(yùn)用一些典故，為梅花的姿態(tài)進(jìn)行勾勒罷了。

開頭的“苔枝”指梅的枝條，因?yàn)樯厦骈L著苔蘚; “綴玉”指梅花開在枝頭; “翠禽小小”兩句，說樹上棲宿著小鳥。“客里相逢……自倚修竹”，句中遞入作者自己。姜夔是到范成大家作客，在范家看到梅花，所以說“客里相逢”;梅樹旁邊還長著竹子，所以又說“無言自倚修竹”。暗用了杜甫《佳人》詩：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詩意。“昭君不慣胡沙遠(yuǎn)，但暗憶、江南江北。”梅花是犯寒而開的，使人很容易想象它是一位在嚴(yán)寒的北方呈現(xiàn)特有豐姿的美人;而昭君正是遠(yuǎn)嫁匈奴，生活塞外，所以便拿來比附。之后，立即筆鋒一轉(zhuǎn)，說昭君是“暗憶江南江北”，而且“月夜歸來”以后，便“化作此花幽獨(dú)”。

“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里，飛近蛾綠。”宋武帝女兒壽陽公主日睡在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在額上，成五色花，拂之不去，以后宮女就學(xué)著在額上作梅花妝了。“莫似春風(fēng)，不管盈盈”，意說梅花開在寒冬，春天本來不去管它;“早與安排金屋”用漢武帝“金屋藏嬌”的故事，來表示對梅花應(yīng)該特別珍惜。以下，又由壽陽公主梅妝而想到梅花的飛墜。“一片隨波去”，寫出梅花逐水漂流; “玉龍哀曲”，因古樂府《江南弄》中有《龍笛曲》，傳說此曲奏時聲似龍吟，故名。最后，轉(zhuǎn)到畫幅里的梅花。意思是說，等到梅花落盡，枝頭上看不見它了，假如要尋覓它的蹤跡，那只有到小窗上的橫幅之中——畫著梅花的畫圖，細(xì)細(xì)欣賞它那幽艷豐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