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酹江月 驛中言別友人》·文天祥

文天祥

水天空闊，恨東風、不惜世間英物。蜀鳥吳花殘照里，忍見荒城頹壁。銅雀春情，金人秋淚，此恨憑誰雪?堂堂劍氣，斗?？照J奇杰。那信江海余生，南行萬里，展扁舟齊發。正為鷗盟留醉眼，細看濤生云滅。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沖冠發。伴人無寐，秦淮應是孤月。

1279年6月，文天祥被押至金陵。此地是三國東吳的首都。建安十三年(208)，曹軍水陸俱下，東吳有壘卵之危，但劉孫聯軍赤壁一戰，把曹軍打得落花流水，奠定了三國鼎立的基礎。南宋抗元也有似建安十三年時東吳的危機局面，但是并沒有取得孫劉那樣的勝利。文天祥面對浩蕩的長江天險，不禁感嘆： “恨東風、不惜世間英物?！薄跋А笔侵囊馑迹錇楹迻|風沒有佑助抗元的大宋英雄?！坝⑽铩笔侵溉后w，并非文山自稱?！般~雀春情，金人秋淚，此恨憑誰雪?”繼續抒發亡國之痛。“銅雀春情”化用杜牡《赤壁》之句寫南宋嬪妃被虜?！敖鹑饲餃I”，為漢被曹氏篡奪后，魏明帝劫運漢武帝時所造的金銅仙人，仙人臨載垂淚，文天祥用這一典故表述南宋寶器文物被劫?！疤锰脛?，斗?？照J奇杰”，文天祥為廬陵人，屬古豫章郡，自認為生于劍氣沖斗牛之地，卻辜負了朝廷和民眾的期望，沒有完成抗元救國之大業。此句充滿了自責。“那信江海余生，南行萬里，展扁舟齊發”，文山有兩次被俘，一次在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出使元營被執，一次在厓山戰役(1279)失敗后被俘，被押至金陵，此處距上次逃脫之處不遠，但文天祥明白，再次脫逃根本不可能了，所以用“那信”二字?！绊藤?，回旗走懿，千古沖冠發”，“睨柱吞嬴”自然是指戰國時藺相如的故事，“回旗”句當指諸葛亮死后尚能嚇退司馬懿。文天祥懷想藺相如、諸葛亮二人處于絕對劣勢的情況下的作為令人肅然起敬，也做好了像他們那樣殊死斗爭與犧牲的準備。“伴人無寐，秦淮應是孤月。”此詞結句表達了與鄧剡分別時的痛苦：鄧剡因病留天慶觀，不得北行。文天祥因為是元朝特別控制的要犯，自然住在驛館中。文天祥感到孤獨無寐，陪伴他的只有天上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