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一剪梅①·蔣捷》舟過吳江
舟過吳江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度與泰娘嬌②,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③,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①一剪梅,詞牌名。 ②秋娘、泰娘,均是唐代的歌女。 ③流光,歲月、光陰。
這首詞刻畫的是蔣捷乘船漂泊、倦懶思歸的情懷,抒發了歲月易逝,人生易老的感嘆,展示一幅飄零異鄉、扶搖不定的畫面。
詞首一句“一片春愁待酒澆”體現作者愁悶連綿不斷,借酒澆愁的心態。在駐足觀望中只見樓上酒旗招搖,輕簾招擺。新橋渡口以美女佳人命名,讓人浮想聯翩,美艷絕倫。一句“風又飄飄,雨又蕭蕭”筆鋒一轉,心緒低沉表達出郁悶傷懷的意境。凄清一陣風、蕭瑟一陣雨的惱人天氣,平添游子太多的春愁離恨。作者想像歸家后的溫暖生活,洗客袍、笙調和燒香。思歸的心情更加急切。“客袍”,旅途穿的衣服;“笙調”,調弄有銀字的笙;燒香,點熏爐里心字形的香。作者極想歸家之后佳人陪伴之樂,思歸情切涌上心頭。“客袍”二字用的極妙,客是異鄉飄零之意,早就臟了,到家就可以洗,一種強烈的歸屬感使人心馳神往。“銀字笙調,心字香燒”,作者抒寫自然而輕松的夢想:回到家時,什么也不干,把銀字的笙調試起來,把心字的香燃起來,舒心平和美滿地陪家人好好坐坐。“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作者訴說時光飛逝,歲月不停,櫻桃和芭蕉這兩種植物的顏色流動變化,具體地顯示出時光的疾馳而過。作者傷感的是美好的相聚時,櫻桃已經變紅,芭蕉葉子已變為深綠了,作者矛盾的內心體現無遺,既有著歡聚快樂的場面,又浮現時光失去、夢想不再的寂寞失落。
●蔣捷,生卒年不詳,字勝欲,號竹山,陽羨(今江蘇宜興)人。咸淳十年(1274)進士。宋亡后,不仕。其詞豪放雄渾,兼有眾長,與周密、王沂孫、張炎并稱“宋末四大家”。有《竹山詞》。
代表作有:《賀新郎·渺渺啼鴨了》《女冠子·蕙花香也》《聲聲慢·黃花深巷》《梅花引·白鷗問我泊孤舟》《一剪梅·一片春愁待酒澆》《虞美人·絲絲楊柳絲絲雨》等。
●一剪梅,參見第260頁相關介紹。
●秋娘的傳說。唐代有一人名叫李琦,他的小妾名叫杜秋。后來,李琦叛變朝廷,而小妾杜秋自己進了宮中,并且受到了唐憲宗的格外恩寵,令人刮目相看。到了唐穆宗時杜秋已經年老色衰,人老珠黃,便被放回到故鄉,從此成為平常百姓。唐代的詩人杜牧曾經寫了一首詩,叫作《杜秋娘歌》,歌詞記述的是杜秋娘一生的悲慘遭遇和身世。但后來也泛指美女。唐代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寫道:“曲罷曾教山才伏,狀成每被秋娘妒。”
同是《一剪梅》,但不同作者,風格迥異,意境相遠。蔣捷詞作抒寫乘船漂泊、倦懶思歸、愁悶連綿、借酒澆愁之心緒,用詞精雕細琢,旖旎多姿;劉克莊詞作卻是完全拋開兒女情長,憂憤深沉,豪情激越,給人更多的是鼓勵和愛國激情。
一剪梅
劉克莊
余赴廣東,實之夜餞于風亭。
束缊宵行十里強,挑得詩囊,拋了衣囊。天寒路滑馬蹄僵,元是王郎,來送劉郎。 酒酣耳熱說文章,驚倒鄰墻,推倒胡床。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這首告別詞別具一格,它刻畫的是英雄胸懷大志,但卻飽受壓抑,不甘屈服的離別悲壯之景。情感憂思深沉、豪情激越,具有辛派風格的壯美情懷。
詞的上片起句寫“束缊宵行十里強”,強調行程匆忙,友人送行。“挑得詩囊,拋了衣囊”寫餞別之意而后卻更深的是突出作者的書生意氣、勤勉風格。作者的出行遠涉中暗示遠行勞苦的艱辛和無奈。言辭中體現了書生的本色和胸懷志向。在詩囊里是治國安邦的經綸!詩囊也裝著一腔愛國豪情、滿腹抑郁。“天寒路滑馬蹄僵,元是王郎,來送劉郎”,作者語言精練,神思清晰,歷經的千難萬險,經過的殘冬寒冷在簡單的幾個字中,高度凝練地表現出來。作者先用一個“僵”字,寫盡了極度艱苦之狀。人顛簸于馬背,冒著寒風的情景讓人印象深刻。“王郎、劉郎”精練地表明送別對象。語言中飽含憤慨悵然,清品傲骨。
“酒酣耳熱說文章,驚倒鄰墻,推倒胡床”,這是作者熱情激昂的時刻,表達了酒逢知己的慷慨,強化了文人心懷志向,滿腹經綸為國捐軀的大抱負。在宴席飲酒、高歌猛進中,常常用詩詞抒懷,表現高雅的性情格調。言談中有理想的抒發,憂憤的流露。“驚倒鄰墻,推倒胡床”體現作者霸氣十足的英豪氣質,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旁觀拍手笑疏狂”,作者無視旁觀之人的輕蔑感受,自己要的是一種至真直率的性情。“疏又何妨,狂又何妨!”鮮明的個性,動人的豪情,躍然紙上。
“酒”作為詩詞意象,出現頻率極高,它所承載的含義也非常豐富,有豪壯之酒,有離傷之酒。“一片春愁待酒澆”和“酒酣耳熱說文章”一澆春愁,一澆別愁,人生多少事,全在不言中。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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