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茅初不為孤峰,祗愛登臨眼底空。
風淡云收見天末,始知吳在一毫中。
詩僧駐錫吳中,為這里的林立之勝所吸引。尤愛登高遠眺,逞目騁望,借以舒展闊大胸懷。前兩句寫結茅于孤峰的緣由。因此詩被收入《虎丘志》,這里的孤峰可能是指虎丘山。山在蘇州(即春秋吳國都城所在地)西北數里,山雖不高,但可俯瞰蘇州全城,山上有劍池峭壁、千人石及云巖塔等勝跡,風景奇秀絕麗,為蘇州第一勝景。詩人之所以在孤峰上擇地結構茅軒,并非因為這里的秀麗景色,僅僅由于此峰拔地而起,可以登高望遠。“祇愛登臨眼底空”,一個“愛”字,突顯了詩人對登高遠眺的特殊興趣。“眼底空”寫極目千里的特異感受: 由于視界廣闊無垠,萬象齊入眼簾,反倒覺得一派混茫,正如老子所說的 “大象無形” ( 《道德經》)。唐代文學家兼佛學家梁肅也說:“心遷境遷,心曠境曠;物無定心,心無定物。”(《心印銘》)佛子以曠遠的心境觀照客體,客體也隨之而曠遠無際,以致無所定著于心中,心中也就沒有固定不移的物象,終究歸于“空寂”。佛、道二家的見解有類似之處。“登臨眼底空”一語,孕含著頗為精妙的禪思與哲理。
“風淡云收見天末”,寫登臨之所見,風是那么輕柔,令人感到像水一般清淡;浮云已收斂其散漫的形影,天空一派澄澈。極目遠眺,極遠的“天末”景物也收納眼底。再往峰下的吳中大地一俯視,頓然感到它是那么狹小,“始知吳在一毫中”,微小得不足一毫(百分之一分)那么長。在這里,詩人以高度的夸張與想象,拉大了空間感覺的差距:想象自己所站的孤峰已高到足以看到天宇的邊緣,顯現出宏觀的境界;但在俯視吳中大地時,忽然縮微到毫毛之末,正像莊子所描述的,蝸牛兩角上有兩國存在一樣,成了微觀境界中的物事。宏觀與微觀的兩種境界,既相反,也相須,和諧地統一在詩人包羅萬有、巨細同一的靜寂心境之中,深得物我冥一的禪趣。佛教謂:“芥子納須彌”,“一毫孔可包含三千大千世界”,此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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