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高陽臺 寄越中諸友》

小雨分江，殘寒迷浦，春容淺入蒹葭。雪霽空城，燕歸何處人家?^②夢魂欲渡蒼茫去，怕夢輕、還被愁遮。^③感流年，夜汐東還，冷照西斜。^④萋萋望極王孫草，認云中煙樹，鷗外春沙。^⑤白發青山，可憐相對蒼華。歸鴻自趁潮回去，笑倦游、猶是天涯。^⑥問東風，先到垂楊，后到梅花?^⑦

【注釋】 ①越中諸友：指居住在紹興的詞友王沂孫、王易簡、唐玨諸人。②“雪霽”二句：姜夔《揚州慢》：“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劉禹錫《烏衣巷》：“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雪霽：雪停放晴。③“夢魂”句：似從杜甫《夢李白》詩語意化出：“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址瞧缴辏愤h不可測?；陙項髁智?，魂返關塞黑。”遮：擋道、阻斷。④冷照：指月亮。⑤“萋萋”句：淮南小山《招隱士》：“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薄罢J云中”句：謝朓《之宣城出新林浦向板橋》詩：“天際識歸舟，云中辨江樹?！柄t外：鷗鳥之下，鷗鳥之旁。⑥“歸鴻”句：化用毛滂《惜分飛》詞：“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⑦“問東風”三句：古人習俗，垂楊贈別離，梅花寄相思。先到垂楊后到梅花，祈求先聚而后散也。

【譯文】 細雨隔斷了江面，早春的殘寒籠罩水邊，蒹葭抽芽露出春天最初的芳顏?？帐幍暮汲茄┖蠓徘纾嘧语w來還能找到它舊日的人家?我的夢魂欲隨江水飛往越中，卻恐怕夢淺易醒，去路被深深的愁緒所遮攔。可嘆歲月如同流水，夜來潮汐退去，月亮斜掛西天。

極目眺望，唯見萋萋芳草，唯見天邊樹木、白鷗沙灘。山依舊青蔥，頭發卻已花白，兩相對映令人悲哀。歸飛的大雁追逐潮水而去，可笑我心已倦游，仍然身在天涯。試問春天的東風，你將先綠垂楊，還是先放梅花?

【集評】 元·陸行直：“(評‘夢魂欲渡’三句)警句?！?《詞旨》)

清·鄧廷楨：“(評‘雪霽空城’五句)體素儲潔，含豪邈然。”(《雙硯齋詞話》)

清·無名氏：“‘夢魂’二句，語意精警，未經人道?！兑惠嗉t》、《高陽臺》，皆草窗詞之沈雄悲壯、聲情激越者?！?《冰簃詞話》)

【總案】 詞抒寫對越中故友久盼不來的深切思念，反映出宋亡之后一段時期內，詞人內心充溢著沉重的孤獨寂寞之感，飄泊無依之感和人生遲暮之感。末二句為互文，筆墨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