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國風曹風·候人》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彼候人兮,何戈與祋。①彼其之子,三百赤芾。②
維鵜在梁,不濡其翼。③彼其之子,不稱其服。④
維鵜在梁,不濡其咮。⑤彼其之子,不遂其媾。⑥
薈兮蔚兮,南山朝隮。⑦婉兮孌兮,季女斯饑。⑧
【注釋】 ①彼:指示代詞,相當于“那”、“那個”。候人:道路迎送賓客的小武官。何:通“荷”,扛著。祋(dui對):即“殳(shu書)”,一種古代兵器,竹制杖類,長一丈二尺。②其(ji記):語氣詞。之子:指得志小人,也即是那些達官貴人。赤芾(fu扶):古代官服上皮制的赤色蔽膝。芾,通“韨”。《毛傳》:“大夫以上,赤芾乘軒。”赤芾是大夫以上官員的一種服飾。③鵜(ti啼):即鵜鶘,俗稱淘河,一種食魚的大水鳥。其喙長尺余,頷下有皮囊,可用以兜食魚類。梁:魚梁,在水中筑的用以捕魚的壩。濡(ru如):沾濕。④稱(chen趁):適合。⑤味(zhou咒):鳥嘴。⑥遂:遂意。媾:寵愛。⑦薈、蔚:草木繁盛貌。(ji雞):虹。⑧婉:年少貌。孌:婉好貌。季女:少女,此指候人的女兒。斯:語氣詞。
【譯文】 那個候人啊,扛著戈與棍。那些達官貴人們,手下高官三百人。鵜鶘站在魚梁上,不曾沾濕它的翅膀。那些達官貴人們,不配穿那華美的服裝。鵜鶘站在魚梁上,不曾沾濕它的嘴。那些達官貴人們,不配得到那樣的優惠。草木是那樣的蓊郁,南山上升起虹霓。多么稚嫩多么姣好啊,可憐候人的小女餓肚皮。
集評】 《毛詩序》:“《候人》,刺近小人也。共公遠君子而好近小人焉。”(《十三經注疏·毛詩正義》卷七)
漢·鄭玄:“鵜在梁當濡其翼,

唐·孔穎達:“首章上二句言其遠君子,以下皆近小人也。此詩主刺君近小人,以君子宜用而被遠,小人應疏而欲近,故經先言遠君子也。”(《毛詩正義》卷七)
宋·朱熹:“此刺其君遠君子而近小人之詞。言彼候人而何戈與祋,宜也。彼其之子,而三百赤芾,何哉?晉文公入曹,數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其謂是歟。”(《詩集傳》卷第七)
清·姚際恒:“《大序》謂‘共公遠君子而好近小人’。按《左傳》,僖二十八年春,晉文公伐曹。三月,入曹,數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遂執曹伯襄以畀宋人,即共公也。《序》不言《傳》文者,示其為在《傳》之前也。然曰‘共公’,則用《傳》明矣。”(《詩經通論》卷七)
清·牟庭:“此詩言貴官行過,沿路送迎,負何戈祋,候人之職也。《毛傳》云:‘賢者之官,不過候人’,非詩意矣。詩意不見候人賢否,但以之子不賢,而役屬他人,以自尊大,可為不平之事也。……鵜鶘,水鳥,其咮亦入水不濡,言自遂也,喻人居貴職,妻子亦得遂也。……媾者,婚媾,謂其故妻也。《晉語》楚子玉請止狐偃,王曰不可,曹詩曰:彼巳之子,不遂其媾。郵之也。夫郵而效之,郵又甚焉。據《晉語》以止狐偃為效曹詩之所郵,意謂止人之臣,使不得終從其君,如改易人夫婦,使不得遂其婚媾也。故此詩古義可知也。……季女,猶少婦也,謂其妻也。,……斯饑,謂分析離居常饑乏也。此言之子棄其妻也。……《候人》,刺貴易妻也。”(《詩切》,齊魯書社,1983年版)
清·王先謙:“詳味詩義,季女,即候人之女也。蓋詩人稔知此賢者沉抑下僚,身丁困阨,家有幼女,不免恒饑,故深嘆之。而其時群枉盈廷,國家皆亂。篇中皆刺其君之近小人,致君子未由自伸。作詩本意,止于首尾一見,不著跡象,斯為立言之妙。”(《詩三家義集疏》卷十二)
近·郭沫若:“‘維鵜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稱其服。’(《曹風·候人》)這當然是譏誚那暴發戶才做了貴族的人。這些由奴民伸出頭來的人,在舊社會的耆宿眼里看來,當然是說他不配的。”(《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
近·聞一多:“《候人》是怎么一回事呢?《序》曰‘刺近小人也,共公遠君子而近小人焉。’朱子說:‘此詩但以三百赤芾合于左氏所記晉候入曹之事,序遂以為共公,未知然否。’這句‘未知然否’太客氣了。我認為不但共公與詩無關,連那所謂‘近小人’也是謊話。‘遠君子’則又是謊話中的廢話。一個少女派人去迎接她所私戀的人,沒有迎著。詩中大意如此而已。若要摹仿作序者的腔調,我們便應當說‘《候人》刺淫女也’。”(《高唐神女傳說之分析》,見《聞一多全集》,三聯書店,1982年版)
又:“案古謂性的行為曰食,性欲未滿足時之生理狀態曰饑,既滿足后曰飽。《衛門篇》曰‘可以樂饑’,又曰‘豈其取妻,必齊之姜?’‘豈其取妻,必宋之子?’《候人》篇曰‘彼其之子,不遂其媾’,又曰‘季女斯饑’。尋繹詩意,饑謂性欲明甚。……且《詩》言魚,多為性的象征,故男女每以魚喻其對方。……而《候人》曰‘維鵜在梁,不濡其咮’,亦寓不得魚之意。”(《詩經通義》,見《聞一多全集》,三聯書店,1982年版)
今·余冠英:“這里歌唱的是對于一位清寒勞苦的‘候人’的同情和對于一些不稱其服的朝貴的諷刺。”(《詩經選譯(增補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年版)
【總案】 對這首詩的理解也是眾說紛紜。細味詩意,當是一首政治諷刺詩。詩表達了對候人一類下層小官的同情,諷刺了那些不稱職當然更不稱其服的官僚貴族。“不平則鳴”,這首詩的字里行間彌漫著濃重的郁郁不平之氣。詩運用對比的藝術手法,把貧窮的候人同擁有“三百赤芾”的權貴們作了鮮明的對比;同時還運用比喻的手法,把權貴們比作“不濡其翼”、“不濡其咮”的不勞而食的水鳥,寄寓了作者強烈的愛憎。詩對權貴們罵得痛快淋漓,但又不失含蓄的韻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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