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玲瓏四犯》

此曲雙調，世別有大石調一曲。越中歲暮，聞簫鼓感懷。^①

疊鼓夜寒，垂燈春淺，匆匆時事如許，倦游歡意少，俯仰悲今古。江淹又吟恨賦，記當時送君南浦。^②萬里乾坤，百年身世，唯有此情苦。^③ 揚州柳，垂官路。有輕盈換馬，端正窺戶。^④酒醒明月下，夢逐潮聲去。文章信美知何用，漫贏得天涯羈旅。教說與，春來要尋花伴侶。

【注釋】 ①越中：指今浙江紹興。②江淹：南朝文學家。送君南浦：系江淹《別賦》之成句。③乾坤：《易·說卦》：“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 ④輕盈：語出樂府詩《相逢行》的“下車何輕盈，飄然似落梅”句，以形容動作、姿態(tài)之纖巧柔美，這里借指為歌妓。換馬：古樂府《雜曲歌辭》十三首《愛妾換馬六首》，其中唐張祜有“嬌姿駿骨價應齊”等句。又《異聞實錄》載：鮑生愛蓄聲妓，韋生擅養(yǎng)駿馬。鮑韋一日對飲，乃以妓女換馬。端正：這里代指妓女。窺戶：從門縫中向外偷看。

【譯文】 更鼓聲聲幕夜寒，張燈結彩春尚淺，時事變幻緒萬端。羈游疲憊少心歡，觀今知古同病憐。江淹《恨賦》代相傳，“送君南浦”人傷感。天地遼闊大無邊，人生在世上百年，只有離情最難堪。

揚州之柳垂路邊，妓女換馬價一般，美人偷偷往外看。酒醒月明光閃閃，夢隨潮聲已走遠。文章再好不值錢，人漂流地北天南。自我寬解待春天，屆時尋覓花作伴。

【集評】 明·楊慎：“《玲瓏四犯》云：‘有輕盈換馬，端正窺戶。酒醒明月下，夢逐潮聲去。’其腔皆自度者，傳至今不得其調，難入管弦，只愛其句之奇麗耳。”(《詞品》卷四)

【總案】 此首寫于宋光宗紹熙四年(1193)，是時作者在越中度歲。雖年近不惑，卻一事未成，歲暮倍增感慨。其中“文章信美知何用”，讀之令人淚下，它道出了古今淑均才學之士的共同苦悶和憤慨。《四庫提要》稱姜夔“一以精思獨造，自拔于宋人之外。”由此首看來，詞人所“獨造”的不僅是嫻熟的詞技和美的音律，更以其抒發(fā)身世之慨的深邃剛健之筆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