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耒《七言詩·夏日》原文|譯文|注釋|賞析
張 耒
長夏村墟風日清,檐牙燕雀已生成。
蝶衣曬粉花枝舞,蛛網(wǎng)添絲屋角晴。
落落疏簾邀月影,嘈嘈虛枕納溪聲。
久判兩鬢如霜雪,直欲樵漁過此生。
【原詩今譯】
夏日的村落沐浴著麗日和風涼,
新生的小燕雀在檐下試飛翅膀。
曬粉蝴蝶抖起彩衣在花間飛舞,
吐絲蜘蛛趁著天晴在屋角補網(wǎng)。
黃昏,稀疏的竹簾透進了月影,
黑夜,枕邊傳來了溪流的聲響。
久斑的兩鬢,如今已染成霜雪,
我真羨慕樵漁生活,歸隱故鄉(xiāng)。
【鑒賞提示】
這是作者《夏日三首》的第一首,詠寫夏日村居生活的樂趣。
記時寫景,對詩人們說來,原是極普遍的題材,所以“春日”“夏日” “秋日”“冬日”就頻繁地出現(xiàn)在詩人的詩集之中。但這類題材要寫好也不容易。關(guān)鍵在于:詩人是否能夠觀察入微,深刻地體會物理,敏銳地捕捉詩意;是否能夠用精煉的語言、靈巧的結(jié)構(gòu),把自己的感受抒寫出來,并傳達給讀者。張耒的《夏日》詩,可以說達到了觀察深微,詩意新穎,文詞致密,氣韻流暢的要求。
春光雖然明媚,但那更適合于富貴人家的庭院,若在鄙遠的鄉(xiāng)村,則寧愿去享受長夏的清虛寧靜、風和日麗。首句“長夏村墟風日清”,道出了這種心情意趣。喜悅夏日,不僅因為夏日風涼清爽,更重要的是喜見萬物的化育生成,生生不已。夏日的生機,詩人很敏銳地從屋檐下乳燕鳥雀身上觀察出來。“檐牙燕雀已生成”中的“已”字,很顯然帶有欣喜的感情。
夏日的景趣可愛,特別是在新雨微涼之后。你看,一陣風雨過后,天氣放晴,蝴蝶出來曬粉了,蜘蛛出來補網(wǎng)了,都在忙碌著自己的生活。說“蝶衣曬粉”,顯然是在風雨中被沾濕了;說“花枝舞”,則是因為蝴蝶喜歡在早晨和黃昏翩翩飛舞,到中午卻只停在花枝上晾翅曬衣。蛛網(wǎng)被風刮斷了,天一放晴,它就趕忙出來補結(jié)。“蝶衣曬粉花枝舞,蛛網(wǎng)添絲屋角晴”,都是雨后新晴的景象。詩人的詩句,把蟲類的生理習慣寫得再真切沒有了。
午間新晴,景趣使人愜意,到晚來,更為幽雅。疏簾(竹簾有隙漏,所以叫“疏簾”)月影,虛枕(竹枕中空,所以叫“虛枕”)溪聲——小房之中,月影之下,竹枕納涼,溪聲潺潺。多么幽雅,多么恬靜!這就是夏日村居生活的無上樂趣。“邀月影”化用李白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成句。“嘈嘈”兩字也有來源。白居易《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又說:“幽咽泉流冰下難”,所以“嘈嘈”可以形容溪水聲。
前六句寫夏日村居之景,后兩句寫夏日村居之情。“久判兩鬢如霜雪,直欲漁樵過此生”,承上六句之景而直抒其情。久判,猶言甘愿;直欲,猶言干脆。詩人說:雖然我家居鄙野,兩鬢如霜,但我久已習慣,并不把它放在心上;倒是有固貧之志,漁樵歸隱,在鄉(xiāng)野度過此生。“久判”“直欲”,語氣強烈、堅定。深刻地感受體察激發(fā)強烈的感情意愿,這是很自然的。
張耒與北宋著名詩人黃庭堅、晁補之、秦觀都曾在蘇軾門下,稱為“蘇門四學士”。蘇軾曾經(jīng)說:“秦(觀)得吾工,張(耒)得吾易”,指出張耒的詩是以輕清簡易見長。又《宋史·張耒傳》說,其詩學白居易,頗得白詩蘊藉閑遠之趣。結(jié)合蘇軾之言和《宋史》的記述,我們可以說,張耒詩的藝術(shù)特點就是輕清閑遠。《夏日》詩,正是這種輕清閑遠藝術(shù)特點的最充分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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