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紫碧山房用杜甫詩韻得二律(其一)》
樓高始覺太虛寬,無限詩情結古歡。
此日登臨供點筆, 何人酩酊倩扶冠。
千峰聳翠澄秋宇,一雁遙空送早寒。
處處茅檐真樂意,豳風圖畫坐中看。
[賞析]
“樓高始覺太虛寬,無限詩情結古歡。”不言登高,而說樓高,是人已在樓上。不說視野開闊了,卻言天空變得寬廣了,此為主觀對于客觀的一種外化的表現。詩人聯想到古人重陽日的種種風雅傳統,不覺高情無限,所謂得魚忘筌、得意忘形。首聯敘述交代甚為含蓄,但愈發顯得神采飛越。作者明寫樓,實際上暗寫了人; 粗點一筆 “太虛”,又為全篇情志的抒發展示了一個高曠澄遠的背景空間,以此領起下文,確實意態不凡。
“此日登臨供點筆,何人酩酊倩扶冠。”頷聯正面破題。每逢重九佳節,高士墨客無不攀高遠眺、飲酒賦詩,游興正濃時,孟嘉帽落,更為風流。這是 “登臨”呼應上聯之 “樓高”,“供點筆”應 “詩情無限”。“何人酩酊”實際說自己酒意朦朧,反扣前之醉語 “始覺太虛寬”,“倩扶冠” 則暗扣 “結古歡”之意。晉時孟嘉“為桓溫參軍,九日游龍山,風至,吹嘉帽落,溫命孫盛為文嘲之”(《晉書》)。化者化用此典,自況名士風流蘊藉之態。一二兩聯錯綜交合表現了作者佳日重陽的歡情濃興。
“千峰聳翠澄秋宇,一雁遙空送早寒。”遙騁遠目,萬千峰嶺,滴翠高聳。天高氣爽,凈碧萬里。深秋時節,早寒襲人,已有北雁南飛。歷來文人皆悲秋,這是中國文化傳統中普遍存在的一種積淀現象。但奕詝此詩并未流于程式,作者雖寫涼秋寒意,但并不給人以哀傷蕭瑟之感。相反,這一氛圍境界倒暗喻著時令雖更迭有序、山河卻牢固久長的感受與理想。顯然,意象的表現、情感的流露合于作者的氣質、身份以及人生的態度,因而詩之頸聯,既是寫景,同時也是抒情。
“處處茅檐真樂意, 豳風圖畫坐中看。”“豳 (bin)”,古國名, 在今陜西旬邑、彬縣一帶,自后稷曾孫公劉率領周族遷來此地后,觀察地形水利,開墾荒地,遂使居處得以安定。作者所寫“處處茅檐”,也正是他追慕不巳的 “豳風圖畫”中景。 作為一代帝王, 其主觀意愿上誰不想國泰民安、垂拱而治呢?如果說頸聯是一卷江山久長的山水畫,那么尾聯則可以說恰似一幅安居樂業的寫意圖。當此高秋佳節,領略如此畫圖,怎不詩情無限、樂意無邊呢?
一二兩聯寫登高,從時間上拉長,側重寫情;三四兩聯寫對景,在空間里鋪開,側重寫志。全詩意趣首尾相應,情志前后交融,立體感強,詩味也濃淡相宜、耐人咀嚼。
值得說明的是: 奕詝此詩乃次杜甫 《九日藍田崔氏莊》之韻。杜甫原詩是這樣的:
老去悲秋強自寬,興來今日盡君歡。
羞將短發還吹帽,笑倩旁人為正冠。
藍水遠從千澗落,玉山高并兩峰寒。
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
有意思的是, 奕詝依次步韻, 但與原詩的意蘊情調卻大為不同。 杜甫詩寫得悲觀凄楚,奕詝詩寫得樂觀自得, 讀者倘若將兩者對比著來欣賞品評,那么定然會別有一番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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