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濬

老龍半夜飛下天，蜿蜒斜立瑤階里^①。

玉鱗萬點一齊開，凝云不流月如水。

【注釋】

①瑤階：潔白的臺階，此處指白雪覆蓋。

【評說】

本詩選自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八三。

丘濬(1421—1495或1418—1495)，明代戲曲家。字仲深，號瓊山，別署赤玉峰道人，廣東瓊山(今屬海南)人。景泰五年(1454)進士，歷官翰林院編修、侍講、國子祭酒、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謚文莊。廉介持正，性嗜學，熟于典章制度，晚年右目失明，猶披閱不輳他的戲曲傳奇作品，多宣揚封建倫理道德，為歷來戲曲理論家視為迂腐一派，如《五倫全備記》。著有《瓊臺集》、《邱文莊集》等。

歷來詠梅、畫梅，多以疏者為勝，如唐代僧人齊己《早梅》詩：“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林逋以梅為“妻”，詠《山園小梅》：“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陳亮詠梅曰：“疏枝橫玉瘦，小萼點珠光。”(《梅花》)然而，對國畫而言，梅之韻并非在于疏密之別，而“要由骨格蒼老而透出一番秀雅，如淡妝美人態(tài)度，為畫梅之上上品。”(清·松年《頤園論畫》)丘濬此詩描繪的就是一幅繁枝密蕊。在傲岸不屈，不畏嚴寒的奔放氣勢中，將梅花清麗淡雅之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古人謂畫梅，“梅花重在枝梢峭拔”(《頤園論畫》)、“蒼老”(《芥子園畫傳》)，詩人以奇特的想象，將曲勁多姿的枝干比作逶迤盤曲的虬龍。頓然，畫面顯現(xiàn)出一派神奇的境界：夜深人闌的冬夜，北風呼嘯，一條虬勁的老龍從天而降，蜿蜒盤旋，最后斜立于潔白的雪地上。我們?nèi)绻窦毸迹娙嗣鲗憳鋺B(tài)，其實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了畫家淋漓縱放的酣暢筆意，讓讀者真正領(lǐng)略到“兔起鶻落”、“下筆有神”的神采。“玉鱗萬點一齊開”更是這一神采的繼續(xù)和強化，梅花如片片龍鱗，晶瑩閃亮，隨著巨龍紛至沓來，驟然開放。詩中不言“花”，卻描繪出梅花齊放的情景，獨出胸臆，使人聯(lián)想起畫家畫筆攢動，一氣呵成的情形。正緣“一筆圈成”，因而梅花“氣足神完”，“乃得情趣”(《頤園論畫》)。“凝云不流月如水”便是這一情趣的再現(xiàn)，如瓊珠綴玉，又似流云瀉月，正乃前人所謂“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陸游《梅花絕句》)，“素艷雪凝樹，清香風滿枝”(許渾《看早梅》)般的意趣，令人想象不已，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