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榆槐曉角鳴,筑壇選將命專征。
颼颼羽箭穿楊①巧,獵獵云梢耀日明②。
萬里玉關平虜穴,三秋瀚海渡天兵。
裹糧帶甲須珍重,掃蕩塵氛遠塞清。
[注釋]
①穿楊,謂善射者之羽箭能穿透楊柳之葉。典出 《戰國策·西周》;“楚有養由基者, 善射, 去柳葉者百步而射之, 百發百中。”
②獵獵, 指風吹動旌旗所發出的聲音。 李白 《永王東巡歌》: “雷鼓嘈嘈喧武昌,云旗獵獵過潯陽。” 云梢,“梢”與“旓”同。 古、代旌旗下邊懸垂的飾物如飄帶等可稱之為 “旓(shao)”或“旒(liu)。《文選·張衡 <西京賦>》: “棲鳴鳶,曳云梢。”薛綜注云:“云梢, 謂旌旗之旒飛如云也。”
[賞析]
這首七律,是一幅“沙場秋點兵”的雄壯圖畫。
詩開頭第一句就先聲奪人: “風拂榆槐曉角鳴。”仲夏之辰,天剛破曉,霎時間戰鼓陣響,號角齊鳴,大有狼煙紛起、邊關報警的緊張氣氛。這個開局很有懸念感,一下便攫住了人們的心靈。第二句繼而做了交代:“筑壇選將命專征。”古代將帥經過特許得以自行出兵征戰,稱為 “專征”。要取得這種資格,首先要經過 “筑壇選將”,這就要舉行隆重的 “大閱”,即軍隊大檢閱。
雍正七年(1729),歲在己酉,清王朝因噶爾丹策零屢次騷擾喀爾喀,而且藏匿青海叛首羅卜藏丹津,廷議發兵征討。于是,“五月甲寅,上閱車騎營兵于南苑”,筑壇選將。“辰時,靖邊大將軍傅爾丹等令車騎營車騎、火炮、鳥槍,并馬步軍士,各按方位旗色,于晾鷹臺前,排為陣式。巳時,上御晾鷹臺黃幄,升座,賜諸王大臣等坐,鳴海螺,排列處,亦相繼鳴海螺,直達營所。營內乃擊鼓,南面紅旗舉展,諸軍分隊向前,火炮、鳥槍一時齊發。” ( 《清實錄》雍正朝) 這首詩的第一聯所描述的正是這一場面和氣勢。
《清實錄》記載閱兵: “金鳴眾止,由是而東、而西、而北,各依旗色,次第操演。又兩旗交展,兩邊分發,首尾相應,陣如長城。演畢,軍士吶喊凱旋,乃歸本陣。隊伍次第井然,不失尺寸,軍容綿亙整肅。” (同前引) 這里寫得很細致,但也很瑣碎。不如看雍正這首詩第二聯的描寫: “颼颼羽箭穿楊巧,獵獵云梢耀日明。”“颼颼”,擬羽箭奮飛之聲,“穿楊巧”,即百步穿楊,百發百中,極贊戰士彎弓引射的技藝高超,這是從正面表現勁旅勇武。“獵獵”,摹寫戰旗飄展之響,“耀日明”,是形容陣伍中旌旗交展飄舞,與日爭輝,這是從側面喻揚士氣軍威。詩句的跳躍,不是新聞記錄片式的繁瑣寫實,而是藝術影片中的蒙太奇,概括、集中、典型,盡管夸張,卻不失實,每一個鏡頭都抓住了事物的特征。尤其是作者借助工整的對偶句法,更利于渲染 “筑壇選將”的特有環境氛圍,因而較之史書實錄更富有藝術感染力。
第三聯寫懸想中的情景: “萬里玉關平虜穴,三秋瀚海渡天兵。”“玉關”,即玉門關,在今甘肅敦煌縣西北,為邊關要塞。詩人突出玉關萬里,在于顯示平叛遠塞的悲壯和神圣。“平虜穴,即要直搗敵巢,寢明這場征戰的直接目標。“瀚海”指沙漠,唐人陶翰《出蕭關懷古》詩云: “孤城當瀚海,落日照祁連。”瀚海沙磧,歷來總是象征和表現征人作戰條件的艱苦,但作者再出以 “渡天兵”這一驚人之筆,以神話中的天兵天將來比喻和贊美征戰將士的勇猛與神奇,讀來不能不令人精神為之一振而倍受鼓舞。這一聯亦用對仗,不僅工巧而且自然,不留斧鑿痕跡。
末聯則寫雍正帝的叮嚀與囑托:“裹糧帶甲須珍重,掃蕩塵氛遠塞清。”“須珍重”之叮嚀,表達了對征戰將士的關心與愛護。“掃蕩塵氛”則顯示徹底平叛的決心和意志。雍正對噶爾丹策零的 “狡獪狂誕”深有警覺,認為 “若不及時剪滅,實為眾蒙古之巨害,且恐將來貽國家之隱憂。”所以指令將士對叛軍“速行殲剿,水靖邊陲”(同前引)。詩末“掃蕩塵氛遠塞清”這一句,正表明了雍正堅決統一祖國、實現民族團結的高遠理想。
這首詩在表現手法上的特點是對仗技法嫻練圓熟,并且擅于借助對仗藝術,抓住富有特征性的景物來烘托那種嚴整威壯的軍隊出征氣氛。全詩用典不多而語句平易,但作者對征戰將士由衷的關懷及其深切的希望又無不包含于其中,所以感情真摯,毫不偽飾,不失為一篇優秀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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