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吳帆
金陵鳳凰臺眺望
獨上遺臺,目斷清秋,鳳兮不還。悵吳宮幽徑,埋深花草,晉時高冢,銷盡衣冠。橫吹聲沉,騎鯨人去,月滿空江雁影寒。登臨處,且摩挲石刻,徙倚闌干。 青天半落三山,更白鷺洲橫二水間。問誰能心比,秋來水靜,漸教身似,嶺上云閑。擾擾人生,紛紛世事,就里何嘗不強顏。重回首,怕浮云蔽日,不見長安。
白樸
這是一首登臨懷古之作,其中寄寓了作者對亡金故國的無限悼惜和對中原故鄉的無限眷戀。
首三句寫作者獨自登上金陵鳳凰臺,舉目遠眺,但見秋景肅殺,環視周遭歷史陳跡,引起無限懷古之幽思。“鳳兮不還”,化用李白《登金陵鳳凰臺》:“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詩意。鳳凰臺在金陵城西南。相傳南朝劉宋元嘉年間,有五色大鳥三只,翔集山上,時人認為是鳳凰,筑臺于山,稱山為鳳凰山,臺為鳳凰臺。古人視鳳凰為瑞鳥,有鳳來儀,象征王朝興盛。而今鳳去臺空,六朝時繁華的景象是去而不返了。“悵吳宮幽徑,埋深花草,晉時高冢,銷盡衣冠。”也是化用李白“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句意。順著歷史時序,詩人又想到三國時吳和后來的東晉也都建都金陵,而現在吳國豪華壯麗的宮殿已長滿野草雜樹,一片荒蕪;東晉時煊赫一時的風流人物也早已銷蝕于荒墳之中,“悵”字關合上下兩層次,說看到這些歷史興亡的陳跡使人愁悵不已。“橫吹”三句,是更進一層,說更讓人傷感的是,連題詠風凰臺的名流雅士而今也成為古人了。詩人在另一首《沁園春》中,直接點明“吊古愁濃,題詩人去,寂寞高樓無鳳凰。”“橫吹聲沉”,指王安石,鳳凰臺有石刻宋徽宗御筆王荊公贈僧詩。王安石曾隱居金陵,有“離情被橫笛,吹過亂山東”(《江上》)詩句。“騎鯨人去”,指李白,李白自謂“海上騎鯨客”。“月滿空江雁影寒”,以江月之不變反襯人世滄桑,同時以景托情,抒寫古人已矣,詩人獨對空江、明月、孤雁影,是何等落寞凄涼。“登臨處”三句,從人物情態落筆,揭示人物內心世界。詩人躑躅徘徊撫摩石刻詩。吊古、傷今,憂世、感懷等多種情愫,盡在不言中透示出來。詞的上片以蕭瑟秋景的渲染和對歷史興亡的感嘆,隱隱地寄托了詩人對金朝覆亡的無限悼惜和感傷。
“青天半落三山,更白鷺洲橫二水間”,是鳳凰臺的遠景描寫,也是化用李白《登金陵鳳凰臺》:“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詩意。三山在金陵西南長江邊上,三峰并立,南北相連,陸游《人蜀記》:“三山自石城及鳳凰臺望之,杳杳有無中。”正好為“青天半落三山”作注釋,是說遠望三山高聳入云,忽隱忽現,縹縹渺渺。白鷺洲在金陵西南長江中,把長江分為兩道,別具景觀。之后詩人又化用王安石石刻詩意,并由“秋來水靜”、“嶺上云閑”的景色興起人生感觸,說面對擾擾人生,紛紛世事,心情怎能靜如秋水,身體又怎能如閑云飄逸。詞序中詩人對王安石石刻詩評道:“意者當時南北擾擾、國家蕩析,磨盾鞍馬間,有經營之志,百未一遂。此詩若有深契于心者以自況。”可見作者濟世之心仍未消泯,經營之志猶存,但國破家亡,生不逢時,詩人不愿出仕元朝,故而心情抑郁,強顏對人生。反映了詩人理想與現實的矛盾。煞拍,“重回首,怕浮云蔽日,不見長安。”截取李白“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表層意思,寫詩人再回首眺望中原故國故鄉,杳渺難見,無限思戀之情油然而生。詩人徙家金陵后曾寫了許多詞,大都抒寫自己作為江南游子對故國故鄉的思念之情,如在《水調歌頭》中寫道:“回首北望鄉國,雙淚落清笳。”直抒亡國失家之痛,體現詩人對金朝故國的深厚感情。
此詞雖演太白、荊公之詩意,但熨貼圓脫,自然渾成。章法跌宕,波瀾起伏,正宜表現詩人憂國憂民,又不愿躋身元朝廷的困惑矛盾心情。情景相融,境界清空,感情摯熱,是懷古詞中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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